这个年代,做事还是有些底线,经退票窗口认证,是真票,从深圳发出的外地车次,全部要经过广州,相当于是把广州的车站延长一截,车快开了,来不及买食物,我匆匆上车,挤了半天,总算到达座位,狠心赶走坐在那里的一个老头,歪头就睡。
常坐绿皮火车的人都知道,绿皮车的硬座区域,龙蛇混杂,偷盗事件时有发生,我除了银行卡身无分文,没什么好担心的,所以才能安然入睡。熬到半夜三点的时候,列车上的灯也暗了,这是让大家安心休息,列车乘警组成的巡逻小队,一边巡查一边提醒,“各位旅客,贵重物品请放好,小心扒手。”
我被他们吵醒,再难睡着,整个车厢弥漫着一种甜丝丝的臭味,这才半夜,怎样才能熬到天亮?我辗转反侧,忽然觉得好饿,在昏暗的列车上,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前面不远,就是一桌“酒席”,几个人的晚宴,还有不少剩余,要不然就顺他一点?我起身往车厢尽头的厕所走去。
路过那一桌的时候,见他们鼾声如雷,便抓了一只卤鸡,继续前行,走到洗脸间,才开始大嚼。蹲在我脚下不远的一个家伙,眼馋得紧,欺负我年纪小,上来就抢,我都快饿死了,哪能让他得逞,就使劲对他的肋骨顶一膝盖,继续前行,再过一节车厢,便开阔许多。
等我吃完卤鸡,再努力洗干净油腻的双手,精神好了不少,在我返身往回走的时候,祸事啦,那个抢卤鸡的家伙,倒在地上不动弹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正抬腿要走,一个妇女拦住我。
“你别跑,我亲眼看到,你偷了只烤鸡,这个人也要吃,你就殴打他,结果他直接就倒了。”我正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吃酒的那群人,也就是卤鸡失主,围过来,这便没法脱身,偷鸡还打人,证据确凿,很快我就被乘警带走,在下一站,交给当地铁路派出所。
“警察叔叔,您听我解释,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当时实在太饿,才偷了些吃剩的鸡肉,这人要抢,我才和他打起来。”“行了,事情经过已经查清,你确实不是主动伤人。”这个警察好像很累,把我关进滞留室就自己走了。
听他那意思,受伤那小子,也不是良善之辈,看来不会闹大,我经过这番折腾,又倦了,就爬到那张“水泥”床上打个盹,不一会儿,天色微明,腰酸背痛的我,迎来了一个同伴。新室友一看就是个贼,眼睛总是不停地转悠,看到我占着“床”,他便抱着胳膊蹲在门口。
“小兄弟犯的什么事?”“没事,偷了些吃的。”“哦,那你天亮就会离开,有没有烟?”“没有,打火机倒是有,你要不要?”他悻悻地摇头,“算了,我这几天是出不去啦。”我坐起身,背靠墙壁,他也起身过来坐下。
“你是什么事?”反正没啥事,我便和他聊起来,“我在一个小区里,弄了辆摩托,进口的,哪知还没骑出去一里路,坏了。丢掉吧,太可惜,只好推到修车厂门口,准备天亮问问情况,结果一帮警察在那蹲点,你说倒不倒霉。”聊着聊着,天亮了,警察开始上班,八点四十,一个警察打开门,对我一指,“你,跟我走。”
到了一间办公室,一个老警察对我说,“小伙子,你也不怕丢人,深更半夜偷人家吃剩的卤菜,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别害怕,只是走个程序,你实话实说,便啥事没有,明白了吗?”我连连点头,配合着他做出悔悟表情,这时又进来一个警察,询问开始。
“姓名,年龄,住址。”在滞留室我就想好了,这些东西要回答得清楚干脆,却又不能语速太快,“我叫韩勇军,在上海XX中学读书,因为生病休学一年,就去深圳见见世面,这是我的学生证和深圳买的车票。”“家庭住址。”“我住在XX区XX路,门牌号还真记不清。”
“偷盗原因。”“晚上睡着了,我身上背的一个挎包被偷走,里面有几百现金,还有好多吃的,现在的小偷太可恨,连吃的都偷,”“严肃点,现在是交代你的问题,不要贼喊捉贼。那你为什么打赵姓男子?”“谁?那个抢卤鸡的家伙?”“老实点。”“他本来睡在过道,见我拿着卤鸡,上来就抢,我才还手打了他。”
事实的经过很简单,又问了几句,老警察说,“小韩,你要吸取教训啊,这事看起来不大,可如果记录到档案里,会给你的将来,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先看看笔录,没有问题就签个字,然后留一份指纹档案,就可以走了。”我自然是连连点头,保证不再重蹈覆辙。
录完指纹,昨夜那个警察来啦,依然一幅疲惫模样,他好像比老警察官大,对老警察的安排不太满意,于是老警察又把我带回滞留室,“小韩,别担心,有一点小变化,昨天和你打架的那个家伙,死了。只要电话核实你的笔录,情况无误,天黑之前肯定放你走,休息一下吧。”等他离开,室友问,“你不是就偷了点吃的么,怎么还打死了人?饿得这么狠吗?”
我战战兢兢地问他,“别闹,我问你,如果核实身份,确定笔录上的信息都是假的,会怎么处理?”“那就严重了,一旦警察不确定你的身份,就会转到看守所先关起来,再慢慢查你的真实资料。”“查清以后呢?”“嘿嘿,没有背着案子,谁会糊弄公安?这下你惨了。”说完他走到牢门口,使劲嚷起来。
一个警察过来,用棍子招呼他,他一面躲闪一面继续叫,“报告政府,我不是闹事,你们把我和一个杀人犯关在一起,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请求换监房!”“刚才他有没有说些什么?”“报告,这小子说,完了,全完了,这下瞒不过去啦。”“还说过什么?”“政府允许我买烟,我才会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