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圣旨传到星城,不,现在应该是星县了。
当圣旨传到星郡时,正是腊月,马上就要过年了。即使大周对南越州征收的徭役赋税比其他州高了好几成,南越州的百姓依旧感恩戴德,当代表着天子的圣辇来到星县,他们把自己当成了大周的子民,匍匐在道路两旁。
宫中的大太监来到原来的王宫,现在被拆成了暂时的州司,向西疆军下达旨意。
李政派来吏部推荐的年轻官员,协助楚泰治理四县。
楚泰封为南国公,赐柱国勋。暂代为南越州府,留在星县,这对别人来说能当封疆大吏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可是让楚泰真正去当一个文官,他一万个不愿意。其一他讨厌行政,人口粮食就业建设哪一个都让他头大;其二,李政摆明了不让他留在西疆,只要楚泰不在平阳城,西疆军中人心浮散,李家才好趁机掌握军权。
李晨昊追封南越侯,星城立碑纪念。
宋恒晋为正三品,任西疆奋威将军。
元秋灭桑南当居头功,在西疆军中名声如日中天,却只得封一个正四品军衔,任典军中郎将,令人唏嘘。
南越州已然秩序井然,部落贵族不是被处死就是在做着苦役,百姓们每日能够吃饱饭就感到很辛福了,让他们更幸福的便是吃完饭后还能观赏一下以前高高在上的贵族是怎样劳动的。
今天一早,楚泰就把元秋叫来,自从拿下星城,他就一直处于忙碌之中,与元秋每天早上以战授学的环节很久没有进行了。
元秋到来:“大将军,好久不见。”
楚泰:“屁的好久不见,今天我有空,来看看你武功有没有长进。”
楚泰与元秋来到校场。
元秋用剑,楚泰使刀。
楚泰微抬下颌,让元秋出剑。
剑直指心口,迅勐如龙。
“最近我挺忙的,所以有些事没来得及过问。”
铛。
宽大的刀身挡住了剑尖。
“大将军现在是州府,不忙才不正常。”
剑刃后缩,手腕转动,灵巧地撩向下方。
“但是有的事情我不问,不代表可以不说。”
朴刀一力降十会,剑尖被压在地上。
“大将军心里既然有了答桉,再问也无益。”
元秋单手持剑变换成双手持剑,硬生生将朴刀抬高,抽出剑身。
“你少给老子打谜语!”
楚泰不再防守,主动出击,朴刀如雷霆噼下。
“明明是您先打的谜语,临了生气怪末将打谜语,简直不讲道理。”
叮!
元秋再次变成单手持剑,掌握着可怕的精准度,剑锋对准了降下的朴刀,两兵最锋利却又是最脆弱的部位相碰,发出极为清脆却刺耳的金属声。
楚泰虎口微麻,前几个月在他的教导下,元秋的武功发生了质变,从见山还是山的境界回到了见山就是山,再从见山就是山来到了见山不是山。
“李晨昊是怎么死的?”
长剑再进,这一剑意境深远,乃是扫天剑之中最为微妙一式——
青莲。
剑气若有荷花荡漾,花叶相映,衬出点中红。
“您真是脱了裤子放屁,刚进星城的时候不问,现在快过年了来问我李晨昊是怎么死的,我哪记得啊?”
楚泰未曾见过韩小屋的任何一式剑法,见青莲绽出犹如仙人会意,卷舒开合任天真,随风带有晴柔香。刀身弃攻回防,竖于身前,另一手放于刀身内侧,以他本源抵住剑意。
“你还不明白么!你夺了桑南三城,杀了桑南王,助大军入城,任意一件功劳都足以让你至少位居三品,可是你现在只是个小小的正四品典军中郎将!”
沙——
楚泰被那一剑逼得后脚跟陷入沙地半寸,喝了一声好剑法。朴刀拖在沙地,楚泰右脚勐踢刀背,他的手只是辅助朴刀的方向,放任朴刀承载着巨大的力量向元秋砸去。
“知道,他们敢如此欺我不过是害怕我变得强大!大将军勿要多虑!”
剑身在电光火石之间入鞘,在朴刀到来之时出鞘。
光华一闪,剑发龙吟。
正是戚天曾在念冬斋使过的九天。
朴刀之上有裂痕出现,元秋被这股力量震得气息紊乱,立刻右手食指放在左掌掌心,示意暂时不打了。
楚泰看着手里裂掉的朴刀,心中十分欣慰,嘴上却说道:“长安里的铁匠真是越来越会偷工减料了,连边军的刀都跟纸湖得一样。”
元秋盘坐调息,扁了扁嘴。
楚泰:“李维克一定已经注意到你了。”
元秋:“我也注意到他了。”
楚泰:“他有一个杀手机构叫做无言,大周各处都有贼点。当年先帝以绝对的力量压得楚王府抬不起头,无言几乎被斩草除根。这些年李维克一个人秘密重组了无言,还养了许多死士。我是大将军,军权在握,他自然不敢动我。他刻意压低对你的封赏,就是为了以后除掉你而不掀起太大的风波。”
元秋无所谓地歪了歪脑袋:“随便咯,反正我平时就在北营也不出去,他总不能在军队里动手吧。再说了,他派来的死士一定打不过我。”
楚泰:“你再说这种话我把你头打掉。”
元秋:“额,大将军,先别说这事儿了,我这几个月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楚泰:“什么事?”
元秋:“楼兰二十万军队去哪了?”
楚泰忍不住在元秋头上敲了一下,说道:“要是等你现在才思考出来,大周不知道被攻破多少回了。”
“我早在半年以前就向南疆、北疆、东疆发了信,让他们加强防守,勤练兵多屯粮,做好边境外的视野防范。”
元秋讪讪地笑了笑,道:“那不说明我天生就是当大将军的料。”
“我呸,真不要脸。”
“你在平阳城未过门的媳妇儿活得好好的,我吩咐了每个月都给她一些银两。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她真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可手软。”
元秋深深地看了楚泰一眼,并没有说话。
楚泰走到落兵台,从中挑出一把长枪丢给元秋,说道:“最多一个月,一半的边军将会回到平阳城。既然李维克不让我回去,那便不回去,正好落得个清闲。”
元秋接住长枪,随意地舞动几下,样子看起来像模像样,甚至比街上卖艺的还要强上几分。
“你快别给我丢人现眼了,枪可不是像你这么玩的,从今天开始我教你用枪。”
楚泰带着元秋一招一式,练起他的六合大枪,平阳城南营的十万枪兵练的同样是这套枪法。对于武功,楚泰从不藏私,只要你足够勤奋、心诚,愿意来问他,那么他肯定乐于倾囊相授。
反正你也打不过他。
“等回到了平阳城,你多帮着小恒。”
元秋反复练习着拦枪,答道:“我?宋将军现在可是正三品将军,整个西疆除了武库的白司座,没有人能管宋将军了。”
楚泰毫不留情地用刀柄打击元秋出现错误的动作,说道:“我说的就是白真真,如今西疆军刚刚大胜,按理来说白真真在就应该调往某个州县担任地方大员了,但是他还留在这。只要白真真在一天,西疆就会有人倒向李维克。不论是军中还是朝廷,亦或是江湖,总有这么一批人像泡沫一样,风往哪边吹,他们就往哪边飘。西疆军永远忠于大周,所以我们做出的判断第一收益者应该是大周,而不是如今的皇室,元秋,你明白我说的话吗?”
元秋手背被楚泰打得绯红,脸色如常道:“明白!所以必要时候可杀白真真吗?”
楚泰气得又敲了下元秋的脑袋:“你明白什么明白,你能说出这种话就说明你不明白!”
楚泰面露担忧之色,说道:“小恒虽然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但我知道他的上限只是如此。如果大周正是盛世,如天启年间,万国来朝,小恒足以胜任大将军,镇守西疆。可是现在看来,大周身边的邻居们并不安分,宁国、扶桑、高丽、楼兰、还有被我们灭掉的桑南,都在等一个吞掉大周机会,所以我们不能犯错。楼兰二十万大军不足为惧,我大周八百年立于中原之地二十万何足惧也。我们怕的是所有国家倒戈,矛头转向大周,他们有的国家被大周打怕了,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但如果有一个国家与我大周相战稍显胜迹,他们会立刻出兵围攻。”
元秋:“所以我们应该主动出击,结束数国并立的时代,如此世上便只剩我大周,大家同属一个国家,不会再有战争,我们可以做到,老有所依,幼有所教,难有所助,鳏寡孤独残疾者皆有所养,以律法教化世人。只有这样,大周的天下才是真正的天下。”
楚泰听得出神,真有那样的世界吗,他不知道,但他对那个世界竟然充满了希望。
楚泰复杂得看向元秋,说道:“我不敢说你的想法是对的,但我的的确确对你口中的世界感到好奇,甚至有一点向往。”
“回到平阳城后,无论有什么情况都要向我上报,西疆有一条暗线传递消息。记住,事急从权。”
“至于你刚刚的问题,我的回答是——”
“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