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间,再次深深看了眼合上的房门,她忧心的眸光变得沉静下来。
转身朝正厅走去,常喜已经安排妥当,准备回宫。若然看了一眼,吩咐他带人出去等候,她与父亲说几句体己话就出来。常喜遵从的带着一众人出了去,屋内一时只剩下她与单云天和单幽然。
见众人都退了出去,若然这才向单云天父女二人道:“父亲,丞相府怕是也并没有父亲以为的那么密不透风。”
她方才在后山时就看见一个仆从鬼鬼祟祟的,走近马厩后依稀又见,而那人见她与浅心朝他的方向走近便也是立刻躲闪了起来,起初她只以为是马房新来的喂马的。直到后来她在马背上挣扎之时,分明看见马臀上的一根细针。
“你可是有什么发现?”单幽然闻言脸色一紧,神情肃然了几分。
“方才我在后山游荡,听闻玉斯的叫声,我才寻去马厩,我怀疑是有人故意要将我引去马厩,待我上了马,以暗器促使玉斯受惊,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我,在宫里不好下手,如今好不容易我出宫,他们便等不及了。”
“父亲觉得是荣王的人吗?”单幽然看向父亲,神情略有焦灼。
单云天沉着脸,思忖半晌,重重的发出一声冷哼,愤愤道:“既然把手都伸进老夫的相府了,就莫要怪老夫不念太后旧情。”
听着他们的对话,若然没有再回应。
回宫的路上,她不禁招来常喜在轿旁,小心试探道:“常喜,太后娘娘生前对太子殿下如何?”
虽说常喜的岁数不大,太后死的时候,他应该刚被卖进宫里来,可他的师傅李盛义却是在宫里的老人了。平日里说不定也常会跟他提及一些宫里的旧事。
被若然这么一问,常喜倒是有些意外,脸上的申请也不由得谨慎了几分。
听闻他没了平日里的机灵,半天没有声响,若然不禁微微掀起一片窗帘缝隙看过去,他的神情显然不同往常。
半晌,才听得他在外面道:“回太子妃,今日您问问奴才也就得了,这话以后在东宫可千万别同别人说。奴才也是听师傅提过,太后娘娘生前最不喜欢的,便是殿下了。”
松了帘子,若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淡淡说了句:“本宫知道了。”
太后,先帝,与单云天那都是风风雨雨一起走过来的患难君臣,当年太后嫁给先帝时,先帝刚刚起事,后来遇到尚还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的单云天,先帝见他有将帅之才,与单云天结为异姓兄弟,三人共创南楚江山。后来先帝登基不久就去了,储君未立,当时娘家势力颇为强大的贤妃与其子危及太后与当今的陛下的地位,是单云天的拥戴与辅佐,才让太后与当今陛下顺利登机,坐上皇位。
所以太后与单云天的情谊也是颇为深重的。
如果真如单幽然所言,此次坠马是楚言煜所为,那之前几次三番想至她于死地的,也是他吗?父亲又为何会提起太后,顾念太后旧情?莫非太后属意的储君是荣王?
若然如常去椒房殿请安。只是心间却莫名的多了一份从未有的坚定与认真,从前只想做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静等某天机遇到来,将自己送回去,可大半年过去了,她的处境日益艰难,已经由不得她坐以待毙。
刚到殿外便迎面遇上正从里边出来的萧贵妃。几日不见她倒是有了些倦容,想来多少是为了章家的事费了不少神。
萧贵妃见了她,不禁冷笑,也不再如从前一般会装客气。如今她单若然父亲在内,姐夫在外,联手断了她章家的前程,她见了她,还能如现在这般冷静,已是难得。
“太子妃倒是好贤惠,皇后姐姐果然是没有挑错人啊。”
见她连表面功夫也不愿再装,若然索性也不再装,淡笑着凑近她耳旁,轻声道:“贵妃娘娘又何须气馁,父皇既然将此事交由王爷处理,也就表明父皇还是相信娘娘的,娘娘圣眷依旧。”
萧贵妃微微一怔,仿佛是不能相信,一直以来温婉谨慎的太子妃竟然敢与她这样说。
望着她满目惊诧,若然退回两步,抬起手来掸了掸食指与尾指上她亲自新做的指甲,精致得丝毫不输于萧贵妃指上的。
你们这样三番四次的想要我死,更害得铭将伤残,难道还真的指望我依然什么都不做,等着你们将我,将单家赶尽杀绝?
萧贵妃直视着对面的这个女子,眼神由震惊变得犀利,又渐渐隐去,笑看着若然手上的指甲,嗤笑道:“没想到太子妃竟也这样手巧,看来日后这宫中漂亮的指甲怕是越来越多了。”
言罢她便转身离去。若然这才将视线从自己精致的指甲上移开,抬眼望向她愤然的背影。
若然心里明白,章羽之事带来的委屈和怨气不会静谧的消退。她本无心理会这些争斗,可在这里越久,她越发现就算无心帮衬他人,但要周全自己,便就根本无法置身事外。
若然进来时,皇后正修剪着几案上的吊兰。她诺诺的请了安。皇后才放下手中的剪子,笑着转过头来。
“你来啦。”皇后朝身旁的宫人挥了挥手,满屋的宫人便都退了出去。“过来,陪我去园子里走走。”
若然走近,搀扶着皇后伸出的手,临转身时再次撇了一眼那株被修剪得每片叶子都只余短短一截,不越过花盆半分的吊兰,心底丝丝凉意。
这些日子她研读南楚本纪,也得知洛霓裳是当年西川权臣洛丞相的嫡女。当年西川武帝尚且年幼,朝政由太皇太后的侄儿洛炳之一手把持,那是比如今的单云天还要权势滔天的臣子。
那时的西川较之南楚略为强大,边境之处战事颇频,当今陛下被先帝派去求和,与洛炳之达成和亲盟约,洛霓裳嫁给那时尚还是皇子的当今陛下。后来先帝驾崩,陛下登基,册封洛霓裳为皇后。这期间也换取得两国边境十年之久的太平。可惜小皇帝长大昏庸无道,洛炳之也已年迈,退居府中不问朝政,西川逐渐衰弱。
“见着你姐姐了吧?上次她进宫来,本宫见她倒是消瘦憔悴了不少。也是委屈了她和吴安在那荒蛮之地。”
“回母后,见着姐姐了,姐姐对母后的赏赐甚是喜欢,还让我代为向母后谢恩。”
“幽然那孩子一直都是个懂事的。”皇后微笑着叹了一声,继而又询道:“丞相身体可还好?”
“劳母后挂心,父亲身子没什么大恙,只是人年纪大了,总会不如从前那么硬朗。”
“唔。对了,你与荣亲王之前就相识?”皇后不动声色的话锋一转,轻描淡写般随口问道。若然却是一惊,搀着皇后的手不自觉一抖。
原来在御街口那一幕早已经进了皇后的耳朵里。
若然调匀呼吸,努力地隐藏起不能显露的慌张,这时若是慌忙解释,只会更加让皇后生疑。
“臣媳未入宫之前一直在相府深居简出,父亲家教森严,哪里认识过什么人,更别说是荣王殿下了。”
皇后扭头目光犀利往她面上一扫,见她神色淡然,便不再追问此事。低眉瞅了一眼她微凉的手,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你这指甲做得倒是精致得很。”
若然见她不再追问,这才松了口气,背上丝丝凉意渐渐退去。
心里自是明白刚才殿外那一幕定是也已经被皇后知晓。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责怪她不够谨慎。
“母后若是喜欢,儿臣日后常来给母后做。”
“你有这份心就好。”皇后淡笑道。若然明白这样便是算她对自己在殿外的行为默许了。
与皇后相处得越久,若然才越是清楚这后宫之中,表面上的恩宠并不一定就真的能让你立于不败之地,一如萧贵妃。而只有得势之人,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男人的恩宠能有几时?只有壮大自己的势力,才能周全自己与自己想保护的人。
霜降之日,天气骤然变冷,看着也该是要下雪了。
这日太阳才出,若然便让浅心带着去满庭园收集那些化了的霜水和玫瑰花瓣。
浅心身上穿得单薄,捧着盛满了露水的白玉瓷瓶哈气缩肩的叹道:“太子妃你要这些,让小格子他们来不就行了嘛,这么冷的天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呢。”
若然没有理会,只弯下腰来嗅着那些为防止冻伤被包裹着的玫瑰。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楚言青爱吃玫瑰绿豆糕她还是知道的。
玫瑰绿豆糕,是绿豆糕包裹着玫瑰馅,闻起来绿豆清香,咬开入口却又是浓浓的玫瑰香。每日东宫无论何处,只要有糕点,上糕点,必有玫瑰绿豆糕。
因为那滋味甜腻得她受不了,所以她只吃过一次,还是楚言青在下人面前故作恩爱的硬塞入她口中的。
询过厨娘方法后,若然让浅心在一旁帮厨,便动手做了起来。
浅心这才笑道:“太子妃终于想通了就好,何必跟太子殿下过不去呢,等太子殿下回来,您带着糕点,好好跟太子殿下赔个不是,这日子不就好了嘛。”
若然扯了扯嘴角,没有言语。她才不在意楚言青对他的态度,只是她不能不在乎铭将,不在乎单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