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日过去,这一日听说单幽然就要回绒关了,丞相近来身体也抱恙,铭将又受了伤,若然想来自婚后也应该回府一趟了。遂奏请了皇后,说单幽然在这次章羽事件上也算是立了功,丞相近来身体又抱恙,她愿意代替太子前去问候与相送。
若然此番理由得体,全然把自己归为太子的人,是代替太子去慰问这次章羽事件的功臣,合情合理。遂皇后准了她出宫回一趟相府,且赏了单幽然夫妇一对雌雄宝剑,让她一并带去。
东宫里,浅心忙着收拾,若然只看着并不吱声,她知道自那日姐姐走后,浅心这些日子以来就一直惦记着铭将的伤势,这下皇后准了出宫之事,她更是迫不及待。
“你这模样,倒是跟急着去会情郎的姑娘似的。”若然坐在一旁,调笑她道。
浅心被说中了心思,面目顿时烧起来,羞涩的嗔道:“太子妃别取笑奴婢了,相府就像奴婢的家一样,奴婢能回家一趟,自是高兴的。”
若然见此,心中更是坚信了之前的揣测,她待单铭将果然有情,只是这入了宫,又何时还有机会呢?即便是不入宫,她的身份,就算为妾,单云天也不一定会同意吧。她与自己不同,自己还有可能有穿越回去的那么一天,可浅心却怕是会被困这深宫一辈子吧。想至此,若然不免黯然,也不再捉弄于她。
翠羽青鸾华盖车辇还未到相府门前,便已遥遥看见相府的人在门外迎驾。浅心在车辇旁兴奋的唠叨着,恨不能先跑了回去。
见马车驶了过来,家中的亲人、仆从跪了一地,只单云天躬身行礼,恭恭敬敬道:“臣单云天连单家全府恭迎太子妃大驾。”浅心替她掀开轿帘,伸手搀扶着下来。
虽然这并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可毕竟在这也生活了近半年,在这一刻还是觉得心里有丝丝的暖意,尤其低头撞见单铭将那双含情脉脉的双眼时,若然更是一惊,心中暗自叹息。
看来,他还是没能释怀。
若然笑着道:“都起来罢。”
众人都起身迎了她进府。若然把皇后娘娘的赏赐之物交给了单幽然,又另赏了自己自宫中带出来的赏赐。这才遣散了满屋子的人,只留了姐姐、父亲与铭将下来闲话家常。
单铭将至始至终只是陌生又熟悉的望着她,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家宴过后,若然与浅心独自在府里漫步,走过她曾在这走过的每一个角落。这个相府虽然住得不长,可对于她而言,却是一来到这世上睁眼看见的第一个家。
穿过荷花池左转是她最常去的后山。
忽的听见远远地传来一声马的嘶啼声。浅心惊喜道:“是玉斯。太子妃,是玉斯啊。”
若然想起浅心曾跟她说过,铭将曾送过她一批骏马,名叫玉斯。可她却是浑然不记得了的。
莫不是这马真通人性,知道她回来了?
若然好奇的寻了过去,马厩里果然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她笑着走近了它,它倒是乖顺的任她抚摸。
忽想起楚言青自作主张的替他应承了父皇的围场狩猎,又莫名其妙的撇下了她,一股莫名的恼意涌上心头。心下一狠,便踩着马镫翻身上了马。
浅心一惊,望着坐在马背上神采奕奕的若然,仿若又看到了曾经的自家姑娘。可她分明记得上次准备去围场狩猎时,太子妃已经全然不记得自己会骑马。
还没等浅心来得及说什么,玉斯忽然一阵啼叫,奋力挣脱了缰绳,冲出了马厩。若然这才惊吓不已,慌忙抱住马脖子,一边冲浅心叫唤。
浅心也吓得不轻,跟着追了出去,一边嚷嚷着叫人来。
若然伏在马背上,只听得耳边的劲风呼呼的刮过,眼都睁不开。方才只是一赌气上了这马背,如今心下早把楚言青骂了千万遍,若是她就此死在了这莫名时代,她一定做鬼也不放过他。
“若然,别回头,抱紧了马脖子,脚下踩稳了。”
忽的听见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她回头看见铭将正骑着马追过来,一边在冲她大喊。她心下顿时惊喜,立马听话的死死抱住了马脖,脚也死死的扣住马镫,一颗狂乱的心提在嗓子眼,屏着呼吸。
单铭将渐渐追了上来,冲她伸出手来,“把手给我。”
她尝试着伸出手去,却立刻失去了平衡,只好又立马收回了手来,冲他摇了摇头,“不行,我会摔下去。”
望着她惊慌的面容,他只觉得一阵揪心,忽的从马上腾起,纵身跳起扑向她,二人一同坠下马背,他却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生怕伤到她分毫。
一直滚落到山坡下单铭将才放开她,吃痛的闷哼一声。伤势本就没有好,这一番折腾更是令他疼痛不已。
“你,你,你没事吧?”若然惊魂未定的望着躺在地上的单铭将,看他一脸痛楚,一只手想去扶起他,却又见他脸上痛楚得扭曲的表情而不敢碰他。
后面追来的人也跟上了来,确认她无恙,忙又抬起单铭将。
房中,李太医诊治多时,终于开口道:“回太子妃,丞相,这次坠马并未造成什么大的伤害,可触及了脚踝处的旧伤,怕······怕有可能会落下轻微的伤残。”
若然身子一怔,只觉得脑中有那么一瞬间轰然一声,一片空白。
“什么?李太医,什么叫有可能会落下轻微伤残?”单云天也是一震,略微颤声道。他这一生壮年得先帝重用赏识,追随先帝征战沙场,打下南楚江山,呕心沥血辅佐当今陛下坐稳江山,直到中年才得娶妻生子,如今年迈,膝下也只有这一双子女,一旦铭将有所闪失……
“目前还不敢断定公子最后究竟会康复成什么样,臣只能说······可能会。”
若然望着躺在床上的男子,眼底不经的湿润起来。都是她,都是她一时赌气,如今自己全然无事,却连累了这个一直视她如珍宝的少年。
“父亲,我想单独与铭将相处一会儿。”若然怔怔的望着少年安静的脸,头也不曾抬过。
“可是太子妃,这样怕是······”自宫中跟出来的常喜从旁提醒道。
怎么,本宫想单独跟自己的哥哥呆一会,更何况他刚救了本宫的性命,这也不行吗?”若然回头目光冷冽的扫了一眼全屋的人。
单云天微微一惊,若然从未曾以这样威严的口吻对待过任何人,好似······她真的开始逐渐适应了太子妃这个身份。
“是。”
众人无奈的应声,一屋子的人都退了出去。一时间屋内格外的静。单铭将慢慢睁开眼帘,唇边漾起丝丝苦笑。
“竟从没听你叫过我哥哥。”
若然怔怔的望着他,额上仍挂着因方才剧烈的疼痛而沁出的细密汗珠。一股酸涩涌上喉咙,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他缓慢伸出一只手臂,“再近些。”
若然强忍着内心的酸涩,顺从的坐到床榻边。任他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脸庞。
单铭将仔细的端详着她,好不容易才又这样触摸到那个真实的她。他收回手臂,心底里也不由自主地升起笑意。
“你真的变笨了,连马都不会骑了。你从前骑得是很好的。”
“对不起。”若然低下头去,吸了吸鼻子。
她明白自己的这一声抱歉并不是为这次的事故,而是为了她已经不是他爱的那个女子。
单铭将望着她这个熟悉的小动作,宽慰一笑,仿佛她还是那个会对他撒娇任性的小女子。
再抬起头来,若然已将蓄着的泪意忍下,对他正色道:“可查过那次伤你的那几个醉汉是什么人?”
单铭将不再看着他,只答道:“早就跑了,查过,应该不是本地人。就是查到又如何,这样莽撞之事应该不是上面有人故意安排,许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这样抓来又能有什么用呢。”
若然沉默了。他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章家或楚言煜应该是不会如此莽撞的,若真只是他们下面的人自作主张,那这样忠心侍主的人抓来也绝不会说出任何对主子不利的事来。
半晌,若然才又开口道:“你一定要好好养好这腿伤,不为了你自己,也要为了单家,为了我,父亲年长了,有多少人对单家虎视眈眈,我们要宫里宫外里应外合,如果你再不替父亲撑着点,万一哪日父亲去了,单家就垮了,我无论对于单家还是对于太子与皇后,也就是颗毫无用处的棋子了。”
单铭将一时怔住,他有些不能相信这样的话是出自那个日日只知道与自己任性的小女子之口。都说人是会变的,可这变化未免来得太快?
他低头涩涩一笑。
“放心。我会的。时辰不早了,妹妹也该回宫了。”
他最后这声言语分明,她明白他们之间从此有着一道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不似之前的身份地位阻碍,而是彼此心里的距离。
她不知道她的话他是不是听进去了。父亲和姐姐让她劝解下他,而看着他现在的神情,她却不确定自己的话究竟还有没有用。
看着这样的铭将,她忽的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无法置身事外的,她只有尽心辅佐太子,并竭力保护单府。且不说铭将于她的情义,就因为失去了单府的庇佑,她也根本就一文不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