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又行了半晌,才终于落脚。仪式在外朝正殿太和殿举行。太和殿高于平地四丈,远远望去背倚蓝天,高大雄伟,殿下群臣排列,钟鼓齐鸣,摄人心魄。
殿前三条龙尾道是由平地升入大殿的阶梯。分三层,共有95级阶梯,两旁有青石扶栏,上层扶栏镂刻螭头团,中下层扶栏镂刻莲花图案。此时这些扶栏上都已牵引着喜庆的红花蜿蜒而上。
陛下和皇后在殿上坐着,太子亦立在阶梯前等侯,殿下的文武百官齐声高呼恭贺之词,声动山河。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着喜气。
南音公主和荣亲王走上阶梯。
“儿臣已迎了太子妃前来。”
陛下温和的笑着,“你们也去坐吧。”
“新娘下轿。”主婚仪官高声道。
銮帷向两侧挽起,浅心照先前姑姑教诲的扶了若然出轿。此时若然只庆幸好在这并不使什么红盖头,直接是用的珍珠流苏遮面,这样总能从缝隙间看清路的。
“请新娘受礼。”
浅心松开搀扶的手,退到后面。这接下去的路必须由若然自己去走。
她手捧着百年锁,莲步轻踏上一层层阶梯。
姑姑曾经教诲过,新娘受礼这礼有三,其一便是现在已行至的第一个隔断回廊上的净身礼,有宫娥在回廊上手捧茶杯,在她面前的路面上泼洒,去掉之前有的没的晦气,待执事太监高呼时再继续前行,第二礼是鞭策,有小黄门手执长鞭,在她面前的路面上狠狠甩上三鞭,警示女子从此当紧守礼训家规。
虽然姑姑之前都有教导过,但是若然不禁还是紧张,已经完全忘记之前鄙视这些礼仪的情绪了。
主婚仪官刚高呼继续前行,她便继续一步一步拖着逶迤及地的红色长裙踏着阶梯而来。
楚言青就那样站在尽头,看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云袖垂曳,凤服逶迤,那小指大小的明珠日光映衬下莹亮如雪,投下星星点点在她娇颜上闪烁,动人心弦。
他温润的眼眸中一丝异样的光亮闪过。
第三礼的石子路,楚言青再也按捺不住的冲了下来,奔至她身侧,深深的望着她。
若然抬眸看着这个有些微喘息的男子,他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下巴微微抬起,眉眼间星河灿烂的璀璨。
他夺过她手中的百年锁,干干脆脆的将锁锁住,继而拉过她的手笑道:“我和你一起。”
若然有一瞬的怔神,低头望着已然握在他手心的手,双颊微红,娇羞中更带来十分的安定。
他拉着她踏上那被扔滿了鹅卵石的路面。也不知是因他手心传来的温暖的缘故还是什么其它的,倒是真没有觉得脚底有多疼痛。
他牵着她,十指相扣,直至陛下皇后面前停下。将手中的百年锁交给身侧的女官在锦盒中放置好。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若然在举手齐眉,叩拜天地时,眼底竟生出些许的湿意。不知为何,在每一叩首间,竟也当真带了些虔诚与笃定。
整个奉天坛的喧嚣似是都远远褪去,只有她与正跟自己同叩拜的这个如玉般男子。
接过皇后递上的执掌东宫的金册宝印,一切行礼如仪。
这样,她便真的已为人妻。
“你这孩子,尽坏规矩。”皇后面带笑意的望着楚言青责备道,眸子亦有泪光闪动。
“陛下你看这把太子急的,哈哈哈哈哈”潇贵妃也笑道。
若然立时从楚言青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柔柔俯身,“若然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还不改口,要叫父皇和母后了。”还没等陛下和皇后娘娘开口,身旁那如玉般的男子戏谑似的望着她笑道。
若然扭头瞪他一眼,只得又改口重新叫了一次父皇和母后。
在众人的嬉笑中,若然又瞥见楚言煜依旧表情淡淡,只冷漠的看着他们。
皇室的婚礼繁琐而复杂,祭拜天地与祖宗,陛下和皇后又赏赐了一大堆东西,时间也已差不多至黄昏。终于有礼官高呼送入洞房,才有姑姑递给若然红色缎带,由太子牵着她去向太子东宫。众人嬉笑尾随。
这一路灯火辉映,香烟缭绕,韶乐声声,一派富贵吉祥。纵是1世纪的若然,对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也是深感震撼。
众人哄笑中太子引着她进了东宫太子寝殿,景阳殿内殿。
龙凤花烛映照下,一室的流光溢彩。
内殿两列手捧金盘,穿着喜庆的红衣宫娥在执事女官的吉利话中,依言有序的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撒入凤帐鸾榻。
楚言青牵着她在床沿坐下,拣起身旁宫女盘中的如意秤,伸手轻轻将那道珠帘挑开,复又放回盘中,这才回眸,眼底满是惊艳。
金钗凤冠的华艳也罢,只是她眉间的那抹不食人间烟火,眸中的那抹带着些羞涩的秋水淡波,任谁都会心口震荡,沉迷其中。
又一手捧金盘的宫娥盈盈上前跪礼,端着的是两盏合欢酒。
楚言青这才回神,笑着取过那成双的白玉盏,递向若然,她抬眸望向他,一身喜服映衬下的脸不似往日那般苍白,一抹明朗炫目的笑意漾在他唇角。
她接过酒盏,与他交臂,朱唇微启,琼浆入口。
楚言青只觉得一股甘甜流入心间,片刻清凉。眼神一刻也不曾离开她。
执事女官最后带着宫娥一并跪礼恭贺。楚言青笑意更深,这才将视线从若然脸上移开,看向满屋宫娥,朗声道:“都下去领赏。”
满屋宫娥又叩谢后,方退了出去。
他回身深深看了她一眼,柔声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若然知道太子大婚,宫中必是华宴张设,殿外还有诸多应酬等着他,许是怕她等得累了,所以才先来走了这些程序。
念及此,若然心中不免感恩,便对上他醉人的目光,点了点头。
楚言青一出去,若然才觉得松一口气,却又见一行宫娥进了内殿来,领了她去偏殿,替她将头上沉甸甸的凤冠取下,卸了满头的珠翠,将头髻松散,褪下一身繁复的喜服。
沐浴后着一身浅红轻绢流云纹裳,就又是一些珠翠要叠在头上,她慌忙制止,这些沉甸甸的东西堆得多了只觉得满头叮当作响,脖颈酸痛。
在她强力要求下,终只用一支玉簪绾了发髻,又配了少许缀玉细细。虽然宫娥说是简单了些,可铜镜中的影子倒也仍是一朵幽兰,娴雅清致。
一切终了,才安置她在床沿坐下等候,放下内室的芙蓉帐便退了出去。
若然觉得似是又受了一番刑般,兴意阑珊的随意打量起屋中,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金线牡丹花,风起绡动,榻上青玉抱香枕,铺着大婚特有的百子千孙被。
听着外边歌声,乐声,笑声,人语声交织的嘈杂声,她只觉得无比的疲惫,加上殿中案上的铜兽香薰炉中飘出的百合欢的味道,大脑无法再进行任何思考,身子软绵绵的几欲倒下睡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