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卧在床上,睡不着,要救潇鸢就要先证明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诬陷她的人知道王美人喜欢如意,还很清楚王美人喜欢浓郁的香味,所以用浓郁的熏香将麝香的气味掩盖过去。这么了解状况,并且下手的这么顺利,所以这件事要么是王美人自己做的,要么就是归云殿有这件事的主谋的人。
若不是王美人做的,那么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王美人会拿如意出来看,并且在看完如意后会吃些点心呢?
如果知道今日王美人等人相聚是谁牵的头,是谁提到要看自己送给王美人的如意……若是能知道这些当时王美人流产前后的整个过程,应该就可以看出些蛛丝马迹。只是该找谁问呢?赢墨昭将自己禁足,就不能大摇大摆地去查问,也不见得有人会愿意告诉她。
那就只好从另一方面入手了。
这宫里,除了杜梦峦,她并不曾与谁有过接触,杜梦峦、赵婕妤、阴贵人、王美人……会是谁呢?
那人嫁祸给她的目的是什么呢?王美人不会牺牲自己的孩子就只为了嫁祸她,她与自己并无什么过节。杜梦峦、阴贵人这些得宠的女人,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扳倒自己,那么有谁有必要做这样一件看起来画蛇添足的事呢?
既然花了心思,冒着被赢墨昭逮到问罪的风险下手做这么件事,自然是有原因的,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是有原因的。
阿离就把舒禾找来,问她:“王上,今夜是不是宿在杜王后那?”
“奴婢不知道。”
“你去打听下。”
舒禾犹豫了下,但还是行了个告退礼去了。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舒禾回来了,“娘娘,王上今夜回了明和殿,没去杜王后宫里。”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喏!”
舒禾退下去后,阿离就悄悄去了王后的寝宫。已经三更了,阿离去了就发现黑夜里,杜梦峦正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阿离施施然地走过去,“王后好兴致,今儿个的月亮残缺不全,不像那日我跟墨昭一起在屋顶看的月亮那么圆满,墨昭那时还吹了首曲子。说起来那日墨昭还把那埙送给了我,倒是应该找个空学学怎么吹埙。”
那日站在下面看他们的是杜梦峦,阿离故意这么说,墨昭墨昭叫这么亲切就是想激怒她,要知道,他的名字,杜梦峦这辈子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叫出来。杜梦峦一向冷静沉着,激怒她,这样才好套话。
“他那天就把埙送给了你?”杜梦峦似乎很诧异,看着阿离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嘴角牵扯开的笑充满了苦涩, “那骨埙是出自雕刻名家晋慕之之手,用的兽骨,是他加冠后第一次出去狩猎打的熊的骨头。他很喜爱这只埙,常年不离身。”
阿离到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回事,说起来是他的珍爱之物,怎么那时就那么轻易送给了她呢?
“我很长时间没见到他的埙,以为是他丢了,就特地做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埙给他,却再也没见他用过。原来他那埙是送给你了,怪不得……”杜梦峦苦笑了下。
阿离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这么卑微的事,就像杜梦峦对赢墨昭,就像她对蔚哥哥,忽然觉得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阿离就不再拐弯抹角,“王后,王美人流产一事,是谁做的,你我心知肚明。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的,但是请高抬贵手把潇鸢放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让人做的呢?”
“王美人没有理由这么做,那就是归云殿有内奸,既然要背叛自己的主子,自然是为了投靠有权势有地位的人。这后宫,最有权势的人自然是王后您了。再则,我与其他嫔妃并无冤仇,犯不着要嫁祸给我,真要想夺宠嫁祸给我想除掉我取而代之,也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
“那你猜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但是我想必然是与赢墨昭有关,能让王后您这么费心的,除了王上,还会有谁呢?”
杜梦峦讪笑道:“端木夫人果然冰雪聪明,那你猜猜他是不是真的爱你?我这么做,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爱你。”
阿离靠着窗,他当然不是真的爱她,谁都知道赢墨昭要的是这天下,“结果呢?王后很开心地发现,赢墨昭并不喜欢我。”
“我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他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爱一个人?我拼尽一切努力爱他,努力把一切做到最好,我杜家助他登上王位,哥哥为他守护疆土,我为他执掌六宫,六宫和睦。我嫁给他八年,八年来多少恩爱,八年来不曾有半点惹他不快。我从十四岁就喜欢他,只觉得他就是我的天,他就是我的地。”
杜梦峦也是个可怜的人,为情所困,必然也会被情所伤。
“我以为总有一天,他会感动,他总会明白我为他做的一切,可是,他从来都只把我当成他的王后,而不是一个爱他的、也希望能得到他的爱的女人。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死心了,他不会爱任何人!可是你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杜梦峦不甘心地闭上眼,似乎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阿离忽然觉得有什么要被揭穿,感到心慌,却淡然地笑着说:“他不会爱任何人,他只是想要借助我的力量统一云州而已。”
“他为你搜罗各式各样的伞,为你种满整个王宫的桔梗花。送去你宫里的书是他亲自选的,送去你宫里的琉璃摆设是他亲自画了样式命人特意烧制的。你夸玉露白果膏好吃,于是他就让我把我宫里的人送到你宫里去。你们北巡他还怕你闷带你出去玩,你要留在林家庄,他就陪你留在林家庄。要知道他从不曾为别的任何一个女人改变过他一点点的计划,无论是我,还是阴贵人,都不曾……”
原来他已经为他做了那么多事,若是不说,阿离真意识不到。这话也证明了杜梦峦在赢墨昭身边安插了多少人,赢墨昭必然不会没察觉,却这样容忍她。
“前些日子,他在宫里无缘无故发了一次大脾气。”
杜梦峦将整件事详细地说给阿离听。
那日赢墨昭吃完夜宵,对身边的女官说:“这冰雪梨膏味道不错,送一些到飞羽宫给夫人。”
赢墨昭嘴角上扬,想着阿离吃到这梨膏应该会喜欢,他也觉得开心。却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她开心,他就也开心?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喜怒哀乐这样牵动他的喜怒哀乐?
这种感觉让这个从不曾畏惧过的男人突然很害怕,从来他都是别人命运的主宰,没有人可以影响他。他手猛一拍案,手一扬,将案上的食物统统扫落在地,一众宫女、太监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不用送了!” 赢墨昭怒斥说,却说不出为何这样愤怒,无力地说:“你们都出去吧。”一个人跌坐在榻上。
杜梦峦凄凉地说:“其实他真正生气的应该是他不知道你是否同他一样,他爱着你,却看不到你爱他的一点点痕迹。我不愿意相信,我想他或许只是想要征服你,只是因为你不爱他,所以他不甘心,我希望他看清楚自己的心。他那么重视王美人这胎,所以我让王美人的贴身宫婢将你送的锦缎与木托盘用麝香浸泡,如果你害王美人流产了,你说他会怎么做呢?”
杜梦峦一个人站在窗前哀思,是不是她证明了他真的喜欢她?阿离听着,难道赢墨昭真的爱上她了吗?这不可能!有些什么在心底翻搅,竟然隐隐的感到喜悦。
阿离看着杜梦峦,等她说下去。
“那日听王美人的哭诉,他的脸色越来越冷,有意无意看向我的眼光毫无温度。他待我一向礼遇有加,这是第一次那样浓的警告的意味。他从头到尾都不曾怀疑过你,他毫不犹豫地认定是我做的。后来他找我说,这事不是你做的,要怎么善后让我自己看着办,要想好好做我的王后,最好不要再打的你的主意。我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他相信你。”
原来他相信她,这世上也只有他会这么相信她,阿离觉得心里一股暖流流过的。
“我不得不相信他是真的爱你的,他不允许任何人动你一下。我到底哪里不如你?就因为你比我漂亮,所以他只爱你,不爱我吗?”
阿离听着,也不禁悲从中来。“我也想知道,我比若水懂事,比苏晴宁漂亮,琴棋书画她们样样不如我,可王兄只疼若水,青桓只爱苏晴宁,为什么王兄和青桓都不爱我呢?很多时候,我也常常这样问自己,这是为什么呢?王后,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既然你不爱他,为什么不在南淮守着你的青桓?为什么要来西陵?”
“他都不爱我,我为什么要留在他身边?一个女人,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大抵最好就是离他远一点。”
“不,我不会离开他的!我是西陵的王后,纵然活着的时候他不爱我,死后必定是我们合葬在一起,没有人可以夺走他,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