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墨昭想也没想就走了。阿离回到殿内,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和赢墨昭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恍惚。她为什么在这里?他是别人的丈夫,他们原本应该是不相干的人,她是为了帮哥哥夺天下而来。
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累,他的女人怀孕小产,大概总是涉及后宫争斗,她能预感到这件事大概与她有关,这是女人的直觉。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也是这后宫三千佳丽中的一人,作为一个公主,她一直以为在哥哥的庇护下,嫁个自己喜欢的人,平庸而又幸福地过一生。而今,她嫁了赢墨昭这样的一个男人,他们是对手,而她还要纠缠在他的女人的斗争中。
她这一刻,看清楚,这不是她要的生活,可是她只能往前走。
阿离回到飞羽宫,过了两个时辰,安公公便来请阿离去王美人宫里。在所有人眼里,阿离都是很受赢墨昭的宠爱的,树大招风,总是难免的。这会估计王美人也醒了,要好好声讨她了,所以赢墨昭派人来叫她过去了,阿离不在意地笑了下。
安公公行礼后,弯着腰说:“王上让奴才来请娘娘去归云殿。”
阿离礼貌地笑着,“那请安公公稍等片刻,我更衣后就去,免得失礼。”
安公公也不急,沉稳地说:“喏!”
安公公出去等着,阿离更衣的时候,就问潇鸢:“王美人流产,此事与你无关吧?”
阿离借故更衣,就是要向潇鸢问清楚情况,潇鸢上次是问过她要不要弄掉王美人的孩子的。
潇鸢一愣,“王美人的孩子没了?奴婢没做过。”
阿离点了点头,不说话。
潇鸢苦笑一下,“长公主不信?太后让奴婢一切听从长公主的,既然长公主说不要去动王美人的孩子,那奴婢就绝对不会做,服从命令是奴婢十八年来必须要做到的事,若是有违反过一次,奴婢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阿离慰藉潇鸢,亲和地笑着说:“我没有不信,只是想问清楚下。我必须要了解所有的情况,才好有应对的万全之策。若是我们做的那就要有我们做的应对方式,若是不是我们做的,那要有不是我们做的应对方式。”
潇鸢坚定地说:“奴婢没有做过。”
“我相信你,信任是我们之间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无论我说什么你也要相信我,反间计就是因为彼此不够信任,才会导致的悲剧。潇鸢,我们是要为王兄争天下,越是在重要的事情上,越要相信。”
“奴婢知道了。”
阿离跟着安公公去王美人的云归殿,安公公一如既往地对她很恭敬,看不出什么头绪来。阿离也不做多想,无论是牵扯到她也好,是有人要陷害她也好,都不足畏惧。
到了云归殿,灯火通明,阿离一踏进内殿,就闻到空气中有很浓的香味,不禁皱了皱眉,她一向不喜欢这样浓郁的香味。阿离看到赢墨昭在,杜梦峦也在,赢墨昭一小半的女人都在。阿离看了眼赢墨昭,赢墨昭低着头沉默。
王美人梨花带雨地哭得好不凄惨,“王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
阿离给赢墨昭行完礼,杜梦峦见赢墨昭不说话,就问:“端木夫人,你可是送过一对金镂空嵌珍珠如意给王美人啊?”
阿离笑着说:“是。”
“那这金镂空嵌珍珠如意底下垫着的锦缎与这木托盘都是用麼香浸泡过的,你怎么解释?太医说王美人小产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不知道。但是离忧想问问,送过来也这么久了,王后是怎么断定这锦缎与这木托盘就是在我那被浸泡的呢?真要是我做的,这不是明摆着自寻死路吗?”
“王美人一向喜爱如意,她说这金镂空嵌珍珠如意制材上层,做工精致,她特别喜欢,又是端木夫人你送的,所以那日端木夫人身边的宫婢送过来后,王美人亲自收拾好锁在柜子里的,今日是第一次拿出来。”
这话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王美人愤怒地说:“这才是你的高明之处!你这么做,你越是把一切不利的证据都指向你自己,越不会让人怀疑你。端木夫人,究竟我哪里得罪你了啊?”
王美人说着说着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事情看起来很简单,王美人没道理要谋害自己的孩子,对于后宫的女人,子嗣就是最大的依靠。那么就是有人要嫁祸自己了,如果王美人说的是真的,那么这锦缎与木托盘究竟是在送到归云殿之前被浸泡的呢,还是之后呢?
王美人转头对对赢墨昭哭诉说:“臣妾总不会害自己的孩子吧?虎毒不食子,何况臣妾能怀上王上的孩子,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臣妾欣喜不已。更何况臣妾与端木夫人无冤无仇,又怎会为了嫁祸给端木夫人,而毒杀这个孩子呢?”
赢墨昭握着王美人的手,冷着脸。
杜梦峦就问:“端木夫人,还有什么话说吗?”
“有几点疑惑,离忧想问问。”
“你问。”
“离忧虽然不才,但也略通医术,知道麝香虽然有开窍通闭,辟秽化浊之功,但是如果王美人只是闻下麝香,是不会导致流产的。”
“今日本宫跟各位妹妹来看王美人。王美人说前些日子你送了她一对金镂空嵌珍珠如意,王美人很喜爱,特地拿出来给大家看。王美人拿着把玩许久,把玩后来一直放在王美人身边,大家边聊天,边吃了些点心。”
先把麝香粘在手里,跟着高点吃进去。若是吃了麝香,流产就有可能了。
阿离接着问:“麝香有特殊的香气,气味迥异,只要在室内放一丁点,就会使满屋清香。王美人既然有孕在身,为何这屋里还熏了这么浓的香掩盖了麝香的气味呢?”
问清楚了,才能好推测事情的真相。
“王美人一向喜欢浓郁的香味,这大家也是都知道的。”
王美人喜爱如意,喜欢浓郁的熏香,阿离偏偏送了如意,看起来似乎很别有用心。阿离若是说自己不知道,大概也没人会信。阿离不着痕迹地看赢墨昭,赢墨昭疲倦地闭着眼,面容冷峻,阿离能感觉到他的怒意。
“无论你们信不信,这事与我无关。”
“夫人不知道吗?那或许该请你的贴身婢女来问问。”
于是潇鸢就被传了进来,杜梦峦问:“这金镂空嵌珍珠如意是你送到归云殿的吗?”
“是。”
王美人抢着指责说:“这金镂空嵌珍珠如意底下垫着的锦缎与这木托盘都是用麼香浸泡过的,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做的?”
潇鸢跪着低着头,言语不起波澜一如往常,“这是奴婢亲自送过来的,麝香气味特殊,若是有麝香的气味,奴婢没有道理闻不出来。”
“你自然是不肯承认了!我可怜的孩子啊!”王美人痛哭流涕,于是各个妃嫔都赶紧劝慰她,“王美人,保重身体要紧啊!”
“我的孩子都没了,我这个做娘的没用,不能为他讨回个公道,还保重身体干什么啊!”
王美人流产,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阿离。王美人抱着赢墨昭嘤嘤哭诉,梨花带雨,肝肠寸断。赢墨昭子嗣不多,所以这次王美人怀孕,那是赢墨昭交待杜梦峦亲自看护,务必要让王美人顺利产下麟儿。
这时赢墨昭手中的茶盏就往地上一掷,“嘭”的一声,碎成了渣。所有人都跪下请罪,“王上息怒!”
阿离倔强地站着,与赢墨昭对望,他不相信她是不是?杜梦峦是跟了他八年的原配,王美人是怀着他的孩子的,这儿的女人都跟他耳鬓厮磨,唯有她是他日夜提防的敌人。
她本就不指望他真的相信她,可真见他不信她,却满腔的悲凉涌上心头,他不相信她,可她为什么要他相信她呢?
赢墨昭看着阿离,冷冷地说:“安德带端木夫人回飞羽宫禁足,潇鸢先关押。让太医好好照顾王美人,其他的人都散了吧。王后跟孤来。”
阿离冷笑了下,自己就提步先走了。回到寝宫,阿离看着灯火,觉得无力感那么明显。
此事莫说不是她做的,就算真是她做的,为了西陵与南淮的联盟关系,也没人敢拿她怎么样,赢墨昭更是清楚,他奈何不了她。
可是阿离觉得心里堵得喘不过起来,他不相信她,他怎么可以不相信她?她以为他是懂她的。原来没有人相信她,蔚哥哥不相信她,哥哥也不相信她,连赢墨昭也不相信她。到了关键的时候,赢墨昭还是选择了不信任她,阿离觉得透心地凉。连哥哥和蔚哥哥不相信自己的时候,她都没有觉得这么悲愤。她这是怎么了?
阿离不想再钻牛角尖,还是想想怎么救出潇鸢吧,虽然她肯定不会有事,潇鸢可不好说。
王美人没道理要为了嫁祸给她而让自己流产,除非是被逼或者有人给出了足够大的诱惑。但无论王美人有没有参与,这幕后一定有一个主谋。这个是人会是谁呢?是杜梦峦还是赵婕妤?还是另有其人?
赢墨昭打算怎么做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