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继财唯恐言多有失,一听马强已经答应了,立刻高兴地笑了,他见好就收,赶紧满脸堆笑地道别说:“既如此,我们不便再打扰马连长的军务,就此告别了。”
马强不善于应付这种事,也并不打算多留他们片刻,正好瞌睡给了个枕头,便干脆地说:“几位慢走,不送!”
邱继财赶忙带着师爷和黑大汉急匆匆离开了。
转眼到了帮会初一会面的日子。
这一天,刚好进入初夏时节,早上的天气还有一份清凉,等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蓝天白云,微风拂面,好不惬意。
在平州城的十字街头,四条街上已经早早挤满了各帮会的会众,行人们都被拦在一边,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忽然一阵喧哗,有人高喊一声:“齐天帮主来了。”西街这边顿时一片喧闹。
只见邱继财叼着一根雪茄,提着一只鸟笼,带着师爷大摇大摆地到了,后边跟着一群黑衣汉。
邱继财得意地扫视一下周围,趾高气扬地说:“海龙帮和神山帮都还没有到吗?”
师爷点头哈腰地说:“看样子还没有。”
邱继财明知故问道:“以前不是海龙帮总是第一个到吗?”
师爷附和着说:“天爷,这次是咱们早到了。”
邱继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诶,这海龙帮的新任帮主到底长什么样啊?”
师爷皱着眉头说:“还真不清楚,到现在还没有人看见过。海龙帮帮内一般的事情,都是由彩凤和阿娇这两个妖精代管的。天爷可能忘了,每次初一这个小叫花子帮主都是带着龙头来的。”
邱继财淫邪地笑着说:“不会是一个小白脸,被彩凤和阿娇两个骚娘儿们给养起来了吧!哈哈哈哈!”
忽然有人高喊一声:“海龙帮帮主来了!”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乔龙头上戴着一只龙头,身上穿着一袭白色金龙袍,一边被彩凤挽着,一边被阿娇挽着,威风凛凛地迈着四方步从东街走了过来。他们的身后整齐地跟着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九大堂主,全部穿着一袭黑色的绸缎龙服。不少帮众会员跟在后边,也全部是黑色衣服,前面绣着金龙头,后面绣着整条金龙。队伍气势浩大,尤为壮观。
有人又喊道:“神山帮主来了!”
南街上,神山帮主一手捏着烟嘴,一手托着两个大大的健身球,后边跟着马六子,身后的队伍一袭皂衣,整齐地跟着走来。
围观的人群一片拥挤和躁动,全都关注地看着三大帮会的下一场好戏。大家都事先知道了消息,说是海龙帮和神山帮今天要一起掀动风浪,联手灭了齐天帮,所以前来看热闹的人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只见彩凤上前一步,对着邱继财一拱手,单刀直入说:“天爷身子骨一向可好啊?”
邱继财冷冷地说:“还行!劳烦彩凤姑娘这么惦记着,对付几个你这样的风骚娘儿们,还是绰绰有余!”
人群中一片哄笑。
彩凤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地反唇相讥说:“哟!我可是听说天爷是个老鳏夫啊!什么时候开始显摆起对付女人的功夫了?呵呵呵呵!”
人群中又是一片嬉笑。
邱继财一阵淫邪地笑笑说:“我宁愿做一个鳏夫,也不愿上你这只母狗!”
人群中又是一片哄笑。
彩凤脸色骤变,正要发作,阿娇上前一步解围说:“天爷,废话就不用说了。谁都知道,你现在是外强中干,蔫儿了吧唧的扶都扶不起来了。今天你得给我们海龙帮一个说法了,为什么非要插手我东街北街的买卖?这赎金到底该怎么算?”
邱继财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说:“老子今天就赖你一会儿,看你这只会发情的母狗,今天能整出个什么花儿来!”
阿娇正要发作,南街口的神山帮主马成魁上前一步一拱手说:“天爷!久违了!”
邱继财斜睨一眼神山帮主,不客气地说:“哎哟!山爷!您还活着呢?”
马成魁冷冷一笑说:“托天爷的福,今儿个,我还是有幸能来跟天爷讨我南街粮行的赎金!”
邱继财反唇相讥说:“哎哟!山爷!讨赎金可一定要拿好要饭棍子,可得小心,别伤着自己!”
马成魁不动声色地说:“谢天爷提醒,我们通常把那叫做打狗棒,讨赎金的时候,一定会遇到看家的狗!”
邱继财软中带硬地说:“看来你们今天是故意跟我齐天帮过不去了?”
阿娇直白道:“废话少说!今天你必须划个道儿出来!”
邱继财冷冷地说:“笑话!我齐天帮可不是被吓大的!”
马成魁冷冷地说:“看来天爷今天是不想过关了!”
邱继财冷笑一声说:“哼!你们两家就算联手又能怎么样?今天老子还就偏偏不信这个邪!”
彩凤沉不住气了,高声喊道:“海龙帮的兄弟们!今天咱们再也不要对齐天帮手下留情了!”
马成魁也高声喊道:“兄弟们!跟我一起灭了齐天帮!”
话音刚落,东南北三条街上的帮众,一起呐喊着向西街冲了过来,有的手里拿着砍刀,有的手里拿着斧头,还有的手里拿着木棍,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像潮水一样向西街冲去,眼看着一场械斗不可避免。
正在这时,只听“啪啪啪!”三声枪响。
马强举枪朝天上连放了三枪,手枪还拿在手里,威风凛凛地走进当场,枪口还在冒着青烟。随后有一个排的士兵,端着枪一起冲了进来,威武地把枪口对着蠢蠢欲动的帮众们。
众人一下子全都愣住了。
枪声惊动了周围的百姓,大家纷纷赶来看热闹,邱月影和几名学生也围拢过来,人们越聚越多。
枪声也惊动了神医门,郝云亮听见枪响,急匆匆从药铺跑出来,高声叫道:“乔生!乔生!”
乔生听见师父召唤,急匆匆从当铺跑出来应道:“师父!咋了?”
郝云亮急忙问道:“听没听见刚才啥动静?”
乔生干脆地说:“听见了,连着三声,太响了,脆生生的。”
郝云亮急忙说:“快,好像是西街口,你去看看。看咋回事儿?”
乔生应一声,刚要走,乔八爷从粮行里边出来,慢条斯理地说:“真是没有见识咯哩!是枪声哩嘛!”
郝云亮肯定地说:“是枪声,我敢肯定。这枪声就是从西街口那里传出来的,乔生快去看看,今天是初一,三大帮派帮主露面,看又出了啥事儿?”
乔生神色严峻地转身跑了。
郝云亮看看乔八爷,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这好端端地,咋又闹枪了又?”
乔八爷若有所思地说:“怕还是各街粮行的事情哩,还没个完咯哩!”
郝云亮闻听,立刻想到了乔龙,警觉地说:“不行!我也得看看去,八爷,看着药铺。”说完,转身也匆匆跑走了。
乔八爷看着郝云亮的背影,摇摇头说:“唉!不安生哩!”
乔生来到西街口,看到十字街头聚满了人,街上的人越围越多,大个子马强站在街中央。他认识马强,乔虎结婚的时候,这个人一袭军装来乔村参加过喜宴,很惹人注目,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正好郝云亮也赶了来,两人凝神关注着马强。
只见马强慷慨激昂地说:“各位平州城的百姓们,男女老少爷们儿们!现在国难当头,都啥时候了,日本人占着我们的大东北,多少中国人生活在暗无天日,水深火热之中,明天走到哪里都不知道。帮会这帮王八蛋还他妈有闲情在这里斗来斗去,有力气上东北去使啊!去跟日本人干去啊!”
黑压压的人群中鸦雀无声,全都认真地听着马强的话,邱月影和一帮学生也夹杂在人群中认真地聆听着。
马强把手枪缓缓放回到枪套里,不紧不慢地说:“你们都他妈好好看看,咱平州城的老百姓现在都过的是啥日子?一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你们还好意思在这里斗?你们看看你们这些穿的像打手一样的人,一个个的,哪像个靠双手吃饭的?你们与其在这里争来争去,你们也回家种地去呀!何必在这里搞的粮食价格摇来摆去,那不是坑人吗?”
郝云亮和乔生会意,往前边也挤进了人群堆里。
马强接着说道:“再者说了,你们都他妈凭什么在这里斗啊?凭你们的力气大?还是凭你们的拳头硬?再硬,硬得过我的枪子吗?老子一个连的兵,都发不出军饷来,军粮都不够吃。他妈的,多长时间了?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老子莫非也带着兵来抢?你们都他妈的谁能挡得住?”
郝云亮悄声问道:“哎!这位军爷是谁啊?”
乔生悄悄告诉他说:“这是平州城驻军里的马连长,人称马大个子的,村长和翠儿结婚的时候,跟着单豹也来村里吃过喜酒的。”
郝云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唔,见是见过,可没太当回事。你还别说,这人话说的糙了些,却还是很在理啊!”
矮个子老人颇有见识地说:“听口音,东北人。老家让日本人占了。”
高个子顾客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地,好奇地喊道:“哎你们看!好像海龙帮的人走了嗨!”
只见乔龙带着海龙帮的人,率先默默地折返回去,帮众跟着一窝蜂似地离开了。
青年顾客一指南街的神山帮说:“那不是神山帮也在走吗?”
众人望去,只见马成魁一见海龙帮悄然走了,知道不是齐天帮的对手,也立刻掉头离去,神山帮的帮众也立刻跟着离开了。
郝云亮点头夸赞说:“这个马大个子还真有两下子!”
高个子顾客不屑地说:“切!刚才他自己都说了,有枪就是草头王呗!”
乔生凑近郝云亮,悄声说道:“师父,看来我们又能平静一阵子了。”
郝云亮听了,微笑着连连点头。
马强威慑平息了平州城的帮会之争,一番义正辞严的话,说的帮会众人无地自容,一时成了街头巷尾传颂的佳话。
那个时候,山本并不在黑龙会,已经带着高桥跑到太原去了。山本认认真真地做了一份收购李家峪煤矿的计划,想直接与渠大爷协商,完成黑龙会总部交付他的使命。然而,坐镇太原的末代晋商领袖渠大爷,对山本提出的计划根本不予理会,一听说是日本人想收购煤矿,直接就给山本和高桥吃了闭门羹,对他们见都不见。
山本和高桥满怀希望地跑了一趟太原,准备了一份自认为非常完美的计划,想要给渠大爷本人以非常优厚的条件,从而轻松收购煤矿。本以为可以一举成功,结果不仅白跑了一趟,甚至连渠大爷的面都没有见到。
两人恼羞成怒地回到黑龙会,刚刚脱掉外面的呢子大衣,高桥接过来准备挂在衣架上,田中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田中看到山本沮丧的样子,知道收购煤矿的事情不成功,便欲言又止,没敢发声,只听见高桥恶狠狠地说:“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低下他那高傲的头!”
山本一拳砸在桌上,恨恨地骂道:“这个可恶的支那人!”
田中一时不知所措,在也不是不在也不是,山本看到他尴尬的样子,抑制一下自己的情绪问道:“田中君,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田中赶忙回答说:“关于帮会之间的事情,齐天帮按照山本君的建议,去找了驻军的马连长,马连长利用三家帮会的见面机会,出面居间调停,问题总算是解决了。至于煤矿那边……”
山本眼前一亮,脱口打断田中的话说:“煤矿有什么好消息吗?”
田中支支吾吾地说:“李家峪煤矿正准备开张……”
山本闻听,愤怒地抓起桌上的茶杯,恶狠狠摔在了地上,茶杯粉碎,碎瓷片四溅乱飞。
田中立时不敢再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