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房子也没什么值得看守的，所以9人一起出去，沿着街道向乘坐大巴来时方向走去，林寞记得走出这条街，约2公里处好象有比较繁华的地区。

酒吧是最好融入当地环境的场所，但当他们找到了酒吧后推门一进，却根本没有想象中喧哗热闹的场面，阴暗的厅里只有稀稀拉拉四五桌客人，都在默默饮酒，就算偶尔有人小声言语，也透着几分小心和鬼祟，看到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所有客人包括酒保都一下子望了过来，目光里充满了审视和警惕。

林寞顿时流露出不屑的表情，用不小的声音说：“这里太没意思了，换家热闹的去！”

他睨着李奥，李奥顿时会意，勾住他的脖子往里带，也有些粗鲁地吼他：“初来乍到就安分点，喝个酒哪来那么多毛病，给我乖乖过来坐下！”

林寞立刻就势被他拐到了一张桌子前被他用力一推坐了下去，能在他们俩身边待的护卫也都不是傻子，立刻明白两位长官装疯卖傻的用意，于是也吆三喝四嘻嘻哈哈作出刚进城的外乡人模样，拍着桌子要酒，一阵吵吵闹闹，酒吧里顿时热闹起来，看向他们的目光也多了些蔑视和漠然，各自收了回去。

景玉身上非人特征太过明显，于是弗蕾亚在看到林寞给她的眼色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走到吧台，向中年酒保要10扎啤酒。

平斯克城跟其它工业城市一样，男女比例严重失调，除了从事特殊职业的女性之外，很少有工人带家属前来工作，所以像弗蕾亚这样干净清爽的女孩子在城里是非常受欢迎的，见弗蕾亚过来要酒，酒保的脸色也非常和悦，立刻张罗着打新鲜的啤酒，一扎又一扎忙个不停。

一个年轻男人从旁边的桌上晃晃悠悠走了过来，对弗蕾亚笑了笑，然后说道：“姑娘脸有点陌生啊，是新进城的吧？”

弗蕾亚点了点头，有些不太高兴地说：“跟我哥哥和我们的同乡今天刚进城的，我们在外面待了很久，城里一直不招人，好不容易才进来了。”

她当然知道此行目的就是要打听消息，所以故意话中有话，吸引别人的话题。

那年轻男人果然上了钩，一挑眉：“跟你说，你们这还算是幸运的。我当初进城前，在外面的晾晒场干了一个多月，城里才有空缺出来招人的。这还不是大前天的事闹的，一下子到处缺人了……”

他话没说完，酒保把一扎刚打好的啤酒重重放到了吧台上，发出“砰”一声响，年轻男人看到酒保肃然的脸色，有些讪讪地闭上了嘴。

李奥站了起来，对酒保说：“再多加1扎！”然后又向这年轻男人扬手道：“这位大哥，过来坐坐吧。我们兄妹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多指点一下我们可好？”

有酒喝，有姑娘陪，这男人当然乐意了，跟他同伴打了个招呼，就坐到了李奥身边来，把林寞硬生生挤到了一边去，把景玉乐得低下头暗笑。

弗蕾亚把酒端来，拉把椅子加塞，坐在了这个年轻男人身边，嫣然一笑，轻声道：“大哥，你刚才说大前天出了什么事啊？居然这么好，能让我们被招进来。”

那男人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好什么好啊？简直太可怕了。大前天晚上机器人暴动，军队出来镇压，死了很多人，所以工厂才会缺人，要不你们怎么可能进得来？城里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只有空出位置了才可能再招人的。”

李奥小声说：“这次招了100多人呢，难道前天死了100多人吗？”

那男人声音更低了：“肯定不止吧，我有个在警察局工作的哥们说抬出去的尸体有千来具呢。一下子招太多人恐怕说不过去，所以今天许多流水线都停了。”

景玉突然说了一句：“为什么不用机器人工作呢？”

那男人哼了一声：“城里的机器人基本都让他们清理干净了，你们今天有看到几个活生生的机器人吗？这城里大前天晚上的事闹得太大了，听说克洛伊派来了重量级人物来调查呢。可又能怎么样呢？该掩饰的早就掩饰完了，他们什么也查不到了。”

酒保在吧台后重重咳嗽了几声，男人有些畏惧地闭上了嘴，林寞听出他内心有些懊悔对这些陌生人说多了。于是立刻将啤酒杯往他面前推了推，又用自己的杯碰了一下他的杯，迭声道：“来来，喝酒，不谈这些破事了。”

男人正好口渴了，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然后小口小口喝着，不再说话了。

林寞微笑着说：“我们就住在这条路尽头的那个向南拐弯的街区里，是一大排独立别墅，环境非常好，欢迎你去做客。”

这句表面看上去非常友好的邀请其实是非常刁钻的试探，男人本来含了一口啤酒，听到这句邀请时一口气没换过来，竟然呛住了，幸好男人还算机警，立刻一低头，连酒带口水喷了一地。他身边的弗蕾亚貌似好心地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哎呀，让你慢点喝你不听，看看喝急了呛着了吧！”

被男人咳嗽声吸引而来的目光又都收了回去，男人咳得满脸通红，但被弗蕾亚轻拍了几下，又感觉骨头都有些酥软了，所以红着脸擦了擦嘴角的酒沫口水，抬起头对弗蕾亚笑道：“哎哟不好意思，谢谢你了。”

弗蕾亚似笑非笑地瞥他：“怎么，一听我老乡邀请你去我们新家，你就激动成这样？”

男人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他又鬼鬼祟祟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了，才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对弗蕾亚说：“那一片别墅都是几家工厂的工程师住的，起码大前天之前他们还住在那里，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分配给你们了呢？”

弗蕾亚惊讶地说：“那可是工会分给我们的呢，说是无主的房子，怎么照你这么说，是原来的主人突然离开了吗？”

男人脸色顿变，心里道了一句：“谁知道是离开了还是死了……”

男人的同伴在另一边叫他，男人起身，恋恋不舍地向弗蕾亚道别，然后离开了。

众人没有说话，都沉默地轻啜着啤酒。林寞根本不知道啤酒什么滋味，只是在分析着刚才获得的信息。

过了一会，那男人和他的同伴一起离开了，酒吧里再没进过任何新客人，酒保面带沧桑之色，显然是阅历丰富的老人物，再加上先前他一再阻止那个男人的多话，想从他口中探听到什么很难。林寞窥探他的心声，也只能听到这个酒保希望他们早点离开，在这个多事之际不要惹出什么麻烦，于是林寞低声道：“走吧。”

李奥自然是听他安排，于是一行人留下酒钱，离开了酒吧，在他们推门之前，酒保好心送上了一句话：“夜晚10点以后宵禁，你们不要乱走。”

回到所谓的新家里，他们都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尤其男户主和孩子的下落不明，也不知是死了，还是被抓走了或是什么，每当他们看到那色彩鲜艳的窗帘，或是看到木桌上摆放整齐的餐具，又或是任何一件这户人家曾经拥有过的美好生活的象征，都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然而他们又必须要待在这里，因为宵禁后不能在外逗留。

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但不管怎么说，人总要睡觉的，就算景玉不用睡觉，剩下的8个人总要在这里度过这一夜。二楼的两间卧室一间给李奥和林寞睡，一间给弗蕾亚，所以安东尼和刘易斯都自觉地去搜罗床单被子，准备在一楼打地铺。他们6人将值夜的时间划分好，第一班是一名皇家护卫，然后不值守者迅速入睡。

在楼上的主卧室，李奥将床单铺到了地上，把枕头搬了下来，自己和林寞一人一个，然后坐了下来，咬着唇问道：“难道亚尔林竟然敢隐瞒杀伤人数吗？就目前来看，无论是景玉搜集的情报，还是刚才酒吧得获得的信息，都可以相互验证这一点，而且我就不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处理掉城内的机器人？景玉所说的那两种机器人都是低端机器人，用来做些粗笨工作还行，要是说它们是诺森就太过滑稽了。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吗？”

“再低端的机器人，如果智脑里进驻了人工智能，就不再低端了。”景玉站在门口，斜倚着门框，脸上带着几分凝重解释道。

李奥一脸疑问地看向她。

景玉走了过来，跪坐在他们面前，详细解释道：“殿下你知道的，普通机器人无论是高端还是低端机器人，如果没有人工智能进行操作，只有头颅里固定的芯片运行指定程序，那就只能进行一些智能化程度不高的工作，区别只在于性能的优劣。但如果有人工智能进驻它们的芯片，那就相当于在一个普通人类的大脑里进驻了一个天才灵魂一样，虽然身躯很普通，大脑却足够优秀，可以指挥这个身躯做出不可思议的行为。但就像灵魂再优秀，如果脱离了大脑和身体就毫无用武之地一样，人工智能只是一组程序，如果没有身躯可供驱使，那就纯粹是虚无飘渺的存在，对于现实世界来说还不如一缕风更加物质化。”

见李奥听得很认真，景玉又继续说道：“刚才在听那个男人说到全城的机器人所剩无几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如果亚尔林和军方认为这些机器人是诺森，并发生了叛乱，他们不可能区分哪些机器人是受人工智能操作而造反，哪些机器人只是因为程序被修改而被动跟从，那么最省事的办法就是消灭掉所有可疑的机器人，它们的躯体不存在了，那么人工智能只能暂时存在于平斯克城的网络系统中，只要关闭网络系统，它们对于现实就完全造成不了什么危害了。我的这个猜测，也正符合目前平斯克城的局面：网络关闭，机器人所剩无几。”

李奥听出一个疑点：“普通机器人怎么会跟着一起骚乱？它们预装的核心程序不是要听从人类命令吗？骚乱这种事可是需要进行情感判断的，它们不应该具有这种功能啊。”

景玉撅了撅唇：“这个，我也不知了，如果城里的网络能重新开启，我或许会发现些什么。但我刚才这个猜测，我感觉是最接近事实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