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 S(《沧海一声笑》)
独孤沧手中长剑名为“千虫”,只因他这支传于北魏的独孤氏以虫蛇为神物,故取此名。这柄剑锋寒刃利,光芒映射左右,让人望而生畏。
李剑鸣扣在腰间的手缓缓放下,笑道:“幸会!”在场众人皆知,他号称三宝散人,腰间缠的正是三宝之一——清风剑,剑拔弩张之势不言而喻。
韩商离独孤沧数步之遥,那柄千虫剑寒气逼人,剑身上雕琢的图纹尽收眼底,似蛇非蛇,似龙非龙,铸剑之人手法极为高明,图案栩栩如生。他虽想去李剑鸣身边,只怕稍有动作,独孤沧手起剑落便可取他性命。
独孤沧道:“素闻阁下的软剑也是玄宗宝器!”
李剑鸣道:“能得独孤岛主赐教,我求之不得!”
独孤沧摇头笑道:“人老不以筋骨为能,比试就不必了,有机会切磋剑道,老夫也求之不得。”
骆乘风急道:“姓李的不知独孤岛主厉害,你在中原还算个人物,但……”
独孤沧怒道:“住口!”
骆乘风听了这声怒斥,只觉肝胆俱裂,当即收起枪,默然不语。
小小的阁楼中藏龙卧虎。韩商对武学痴迷,倘若今日能目睹这几位高手各展神通,当真一大快事;却又想到正邪不两立,李剑鸣虽功力卓绝,可孤身一人也难敌海外群魔。
李剑鸣却毫无惧色,对许或禅道:“老朽屡次出手搭救令爱,你答应我的事,应该也不会出尔反尔!”
许或禅笑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许某说到做到,不过这东西拿不拿得走,可要看阁下造化了。”
在场众人不知他们之间有何交易,骆停无暇旁顾,道:“师弟,老祖吩咐的事刻不容缓,何况师叔大驾光临,林外又有大批中原武人,事不宜迟,你还是把玄邪剑交出来吧。”
许或禅置若罔闻,转身对独孤沧说道:“师叔,多年未见,师侄十分挂念。”
独孤沧叹道:“一别多年,你也别来无恙吧!”
许或禅离开海外岛隐居中原,已有十九个年头,其中多少腥风血雨,人事更迭,千言万语也不能说尽,听了独孤沧这声问候,他冷峻的面容微微颤抖,道:“记得三十年前,我学第一招剑法‘麟鸢难渡’,正是拜师叔传授,如今想来,不胜唏嘘!”
许或禅是剑灵山掌教骆艳鸣之子,天资过人,号称“剑神童”,十四岁时通晓多家武学,对天文地理、医卜星象皆有涉猎,无不精通,弱冠之年便已名满天下。然而十九年前,他只身来到中原,扬言和海外派断绝来往,经少林寺了尘禅师点化,取“或禅”为名,立誓终生不再用剑。中原武林念及他初出茅庐,并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既已改邪归正,这才既往不咎。
独孤沧道:“师侄应该明白,我传你这招剑法,是因你天资旷世,若不加以节制,难免铸错。”正说到这里,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女说道:“先生,林外之人已经动身闯入。他们识得林中是太乙八门,从开休生三门进来,想必已过了界门。”
许或禅不以为意,道:“鼠辈何足为畏,凭他们想闯进来,伐木焚竹,也要一天功夫。”
骆乘风急道:“那也不宜耽搁,还是先办要事为妥。”
独孤沧颔首道:“师侄,迁延无益,免得节外生枝。”
许或禅道:“倘若小女随师叔去海外岛,真能见到她母亲,我必然不会失约。”
独孤沧转眼看向陆雪夷,禁不住叹道:“这丫头和羽衫,当真像极了!”
独孤沧口中的“羽衫”正是陆雪夷的生母骆羽衫,然而陆雪夷从记事起直到如今,从未见过母亲一面,今日听了这些人的话,她更是心生好奇,不知自己究竟和母亲的容貌相像到何种地步。
陆雪夷正自思索,许或禅道:“雪夷,见过你师叔祖。”
独孤沧摆手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岁。”
独孤沧点点头,道:“我孙女儿灵儿十七岁,你就叫我爷爷吧。”他生性孤高,若换了旁人,便是孝敬他万两黄金,求着叫他一声爷爷,他也绝不答应,然而陆雪夷天生丽质,他看在眼里十分喜爱,这才说出此话。
陆雪夷作揖说道:“雪夷拜见爷爷!”
独孤沧笑道:“好,你自此便是老夫的孙女儿,谁敢欺负你,爷爷饶不过他!”
许或禅心领神会,深知有独孤沧担保,雪夷的安危自然不必担忧,道:“多谢师叔。请师叔和二位师兄移步,随我来取剑。”又对李剑鸣说道:“阁下若不介意,可否同行?”
李剑鸣拱手笑道:“人多了不怕鬼,也好。”
众人动身下楼。骆乘风深怕韩商趁机走脱,来到他身旁,道:“这位韩公子,骆某和你一起走!”
韩商回首看到陆雪夷,一时间惧意全消,欣然道:“也好也好。”
陆雪夷见韩商身处险境,竟还有心思说笑,心中又急又恼,不过父亲陪在身旁,她只好低头向前走去。
骆乘风一拍韩商肩头,低声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等你下辈子投个好胎再说吧,走!”
来到楼下,一名侍女躬身等候,许或禅问:“饭菜可给诸葛先生送去了?”
“回先生,还未送去。”
许或禅道:“把饭菜拿到诸葛先生门外,我亲自送去。”侍女应诺一声,作揖下去。
众人继续前行,许或禅道:“师叔是否以为诸葛君七年未回南海,都是我从中作梗?”
独孤沧摇头说道:“七年前,诸葛师侄寄回岛中一封书信,信中已说清原委,他自愿留下参悟‘十魔剑法’,与你无关。”
骆停却道:“师叔,我看此事必有蹊跷!”
剑灵山四大弟子中,除许或禅之外,其余三人情同手足。大弟子诸葛君离开海外岛,隐居这片竹林七年之久,莫七星、骆停对大哥极为挂念,对许或禅则怀恨在心。
骆停开门见山,道:“谁不知道许师弟旷世奇才,临摹大哥的笔迹写一封信,绝非难事!”
独孤沧却道:“笔迹虽可临摹,气韵绝难代笔。诸葛师侄霸气外露,书法也饱含杀伐之气,那封信我亲眼看过,绝不会有假。”
许或禅道:“师叔明鉴。那封信的确是诸葛师兄亲笔所写,等见到他后,两位师兄便知分晓。”
半晌过后,众人终于走出庄门,进了一片竹林。沿着林间小径前行,又走一程,隐约看到不远处有间竹舍,方圆函丈之地,上面铺满稻草。
许或禅停下脚步,身后匆匆赶来一名侍女,手中拎着一只食盒。他接过食盒,向独孤沧示意之后,迈步朝竹舍走去,才走几步,忽听竹舍内有人说道:“香,真他娘的香!劳烦许师弟亲自给我送酒菜,受用不起啊!”笑声回荡,声如击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