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接触不多,但陈浩对李婉还是很有好感的。李见富自己虽说是个粗人,但在女儿的教育上也颇费了些心思,请了原本只有男子才配的教书先生,细心教养。不仅琴棋书画都有涉猎,性情也算温婉可人。有时候陈浩也不禁会想,若是能娶得这样一位女子回家,也当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可他却始终没有丝毫动心过,毕竟自己早就心有所属。
从他来青淮任职开始,李见富就带着女儿登门拜访,次数多到陈浩自己都数不清,礼物也收到手软。他的意图很明显,但一开始陈浩就明确地拒绝过,耐不住李见富热情昂扬,不厌其烦,这一次次登门,陈浩也就渐渐习惯了。
“陈大人您请坐请坐!”李见富十分殷切,主动端起桌上的茶壶给陈浩倒茶。佳佳看不过去,想上来帮忙,又被李见富拦住,非要亲自把茶水递到陈浩手边。三人对饮一杯,陈浩和李婉的目光相接,两人相视一笑,都有些无奈。
李见富搓搓手,有些急切地道:“陈大人啊,您这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稳,我来说这事,确实有点不太妥当。只是这个……王家昨天又派媒人来找我了。您也知道,我这女儿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该嫁人的时候,这媒人都快把咱家门槛踏平了。您也早点给个答复,我们这才放心啊。”
这门亲事,对李见富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自己身居谒者台尚书,青淮城内与蛮族相关的外交事宜都由自己全权掌握。李家专门与蛮人做生意,招了自己这个女婿,就等于有了个大靠山。据说前任谒者台尚书是个正直到迂腐的人,权力虽然不大,执行起来却一丝不苟,搞得李见富很是难做。有了自己这条后路,李家的生意估计还能上个新台阶。
不过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李见富的第一选择。这商人看似大大咧咧,毫无心机,实际上老奸巨猾,心里算盘精明得很。他最理想的女婿,应该是蒋毅才对。只是蒋毅不仅看不上他这个商贾人家,自己还与妻子家庭和睦,相敬如宾,根本没有插足的机会。这样一来,李见富就只有退而求其次,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
“李大人,我早就与您说过了。李小姐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姑娘,我这迂腐愚钝之人,怎配得上小姐。听说王家与您是青淮城内最大的两家,若能喜结连理,自然是再好不过。我这无权无势,一个芝麻小官,当真委屈了小姐。”他按照事先想好的说辞解释了一番,算是婉拒。
李见富的额头急得冒了汗。看得出,他还是很想召自己这个女婿的。李婉刚才在旁边一直低着头,此时突然晃了晃李见富的胳膊,道:“爹,我之前都说了自己来看陈大人,您还非要跟来,惹得陈大人不高兴。”
李见富尴尬地挠挠头,道:“那好吧,爹就不多打扰陈大人了,你们好好聊,记得让陈大人把礼物收下啊!”说罢他一边对着陈浩不停地笑,一边走出门去。肥硕的身影,几乎要将陈浩家的门给挤破。
人刚一走,陈浩和李婉都各自松了口气,屋内的气氛缓和下来。头还是痛得厉害,陈浩又咽了口茶,轻轻靠在椅背上。
李婉仔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微微皱眉道:“陈大人今日面色不佳啊。”
“回来的路上染了风寒,本来不准备见客的,都是佳佳那个鬼丫头,一见到是你就非得请进来。”
李婉噗嗤一笑,道:“别看那丫头年纪还小,倒有些小心思,非要撮合咱们两个。”
与李见富所见的不同,没有旁人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很是亲密,更像多年的老友。对于李婉,陈浩很是欣赏,从第一次单独聊天开始,两人就相谈甚欢,只是彼此都没有进一步的想法,而是把对方当做知心的友人。
“唉,别提了。想来我这个做主子的,居然要被个丫头这么捉弄,也是够窝囊。”陈浩苦笑一声,再给李婉倒茶。
“还不是怪你。”李婉瞪了他一眼,“总说自己有个心上人,是谁在哪都不肯说。你若真痴心于那个女子,又为何不去找她?让她苦等这么久,你可忍心?”
在整个北魏,除了“迅狐”的同僚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陈浩的真实身份。他向来守口如瓶,自己一个南唐的奸细,若被人抓住马脚,恐怕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所以即便是对佳佳和李婉,他只是宣称自己有个心仪的女子,但她姓甚名谁,身在何处,陈浩却死活都不肯说。
见陈浩闭口不言,李婉叹了口气,道:“都说君子之交,当坦诚相待。我虽说是一女子,算不得什么君子,但你这样含糊其辞,实在让我伤心啊。”她一边说,一边狡黠地笑。
陈浩苦着脸,转移话题道:“可别糟蹋我了。你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呢。令堂逼得这么紧,我看就差要强行把我的手按到喜帖上了。要不然,我真答应下去,一了百了?”
李婉脸一红,嗔道:“你敢!”
陈浩故意摆出一副猥琐之态,狞笑道:“李姑娘如此花容月貌,恐怕这几日就要入我洞房了,不如此刻咱们就……”
“行啦!不和你闹了。”李婉美眸一瞪,陈浩立刻乖乖坐好。李婉从腰间取下一个小荷包,递给陈浩。“前些日子有人送我的药丸,养气补血。你每日吃上两粒,也能减少些痛楚。出门在外,可还要保重身体。知道你公务繁忙,又适应不了瀚州的气候。可自己的身体,也多爱惜些吧。”
说罢,李婉盈盈起身,理了理衣裙,展颜一笑,道:“这就告辞啦。改日再登门拜访。”
陈浩对着手中的荷包出神,直到李婉走到门口,他才突然道:“你等等!”
李婉转身道:“何事?”
“王家请了媒人上门,可真有其事?王大人那个儿子,你怎么看?”
“家父商业上的事务,我也不是很懂。不过王家想与我结亲,想必也是看中家父的地位吧。至于那位王大人的儿子,我也见过两面,人还算凑合,只是……”李婉犹豫片刻,调皮地眨眨眼,道:“没有你有趣。”
房门砰地关上,脚步渐渐远去。陈浩呆坐在椅子上,怔怔地出神。
从小到大,他并无与太多与女子相处的经验。李婉是否对自己动了真情,他也无从判断。只是从这回开始,他隐隐察觉李婉的态度已经有了变化。
佳佳蹑手蹑脚地从里屋走出来,咦了一声,“李姑娘怎么走了?”
陈浩收敛心神,重重地咳嗽一声,“佳佳,你给我过来。”
“哇!老爷要打人啦!小武救我!”佳佳一边大叫一边闪到小武身后,小武呆头呆脑的,还没摸清楚状况。陈浩与他俩笑闹一阵,又就着温水服了两粒李婉给的药丸,果然头痛缓解了许多。
眼看天色渐晚,陈浩换了一身便服,动身赴宴。
宴会被设在总督府举行。陈浩来瀚州不过一年,很多秘闻趣事还都不了解。不过据坊间传言,前一任瀚州总督挥霍无度,耗费大笔银钱,将总督府装点得堪比皇宫。蒋毅上任之后,将总督府内所有的金银珠宝、豪华陈设,统统拿去变卖,一部分换成军饷,另一部分抵了朝廷的粮食税,当月便大开粮仓,赈济贫民。此举一出,整个瀚州再无一个不服蒋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