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两个卫兵一见到白辰，便立刻挺直腰杆。白辰拍了拍其中一个卫兵的肩膀，对韩非道：“可认得他们？”

那卫兵身高足足九尺有余，高大健壮，身上金色的铠甲闪烁着耀眼的金光。韩非冲那卫兵拱手以示敬意，道：“北魏金吾卫，人人均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得见，大开眼界。”

白辰点了点头，道：“随我进来吧。”

宰相府内的景象与韩非所想象得相去甚远。本以为会如紫阳宫那般装潢华丽，没想到一路走进去，竟到处都只能看见深黑色的原木雕刻出花纹的柱子。除此之外，便只有府内院落里种着一片花草。如此质朴无华，当真不像一个宰相应有的。

看得出韩非的疑惑，白辰边走边道：“圣上龙体抱恙。大多数时间，我都代替圣上在紫阳宫接见大臣。这宰相府无非是个平日办公的地方，很少待客，也没必要弄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白大人两袖清风，着实令人敬佩。”

“哦对了，到这就要切换到宰相跟左督察御史的身份了，多谢提醒。”

两人一路行至宰相府深处。这相府内也是七拐八绕，韩非很快便迷了路，只能埋头跟着白辰走。两人最终在一间十分靠里的厢房门前停下。门口立着两个小厮，见到白辰，便纷纷双膝跪地。白辰摆摆手道：“葛大人和魏大人可到了？”

其中一人答道：“都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好。上茶。”白辰说罢，便一把推开房门。房间内陈设典雅，椅子都用实木做成，中间一张圆桌，旁边摆着四把椅子用来会客。此时两把椅子上已经坐了人，空的两把，便刚好留给白辰跟韩非。

其中一人是个身材矮小的老人，须发皆白，满面皱纹，佝偻着身体，几乎是蜷缩在椅子上，右手拿着跟拐杖，甚至要靠那拐杖来维持平衡。

另一人身材比方才在门口见到的那金吾卫还要再健壮几分，虽身着朝服，但那嶙峋的肌肉几乎要从那灰袍中爆裂开一般。此人浓眉大眼，约莫三十多岁，五官长相唯有用凶悍二字才能形容，一双蒲扇般的大手里却握着两串念珠，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嘴里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见白辰推门进来，两人均坐在座位上没有动。单凭这一点，韩非便断定这两人的地位高得惊人。

那老人咳嗽了一声，道：“白大人来迟了，不像你的风格。”

白辰不以为然，拉开自己的椅子便坐在上首，“为了接韩大人，稍微绕了些远路。”

见韩非仍立在原地，白辰指了指最后空着的那把椅子，“愣着干什么啊，快坐吧？”

韩非只得就坐。那壮汉坐在他左手边，韩非只觉身旁仿佛立了一座山一般，压力几乎是从那壮汉身上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而另一边，那白发老人简直就如空气一般，全然觉察不出任何气息。

白辰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鸦羽’总长葛洪云，这位是金吾卫统领魏晴。两位大人，这位便是新任的左督察御史韩非韩大人。”

韩非冲左右拱手道：“见过二位大人。”

据白辰介绍，左边的那个肌肉壮汉便是金吾卫统领，名叫魏晴。韩非对此倒不甚惊讶，毕竟金吾卫中高手如云，若不是像这魏晴这般壮硕的身材，怕是难以服众。虽说没交过手，但韩非凭感觉就可知，若正面对决，自己在这壮汉面前怕是走不出十个回合。

而另一边，那个花白胡子的老人竟是‘鸦羽’的总长，这着实让韩非吃了一惊。‘鸦羽’是北魏最神秘的刺客组织，向来隐藏在黑暗中。其成员执行任务丝毫不露马脚，来去无踪。绝大多数在朝中任职的官员都听说过“鸦羽”的名号，却鲜少有人知道这群刺客的真面目。

传说“鸦羽”的刺客能杀人于无形，从未在任务中失手。但凡被他们盯上，只要还在北魏的地盘，就逃不出他们的手心。这般神秘诡异的刺客组织，其头目竟是个看上去十分瘦弱的老人。

韩非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心思，没有在面上表露出来。他在观察那二人的同时，二人也一并在观察他。

过了许久，那葛洪云捋了捋胡子，道：“韩大人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些。”

韩非再度拱手道：“晚辈年轻不更事，还请葛大人多多提点。”

葛洪云呵呵一笑，道：“韩大人，能进这间屋子，说明你是白大人极信任的人，咱们不必说那些客套话。你的这些话术，都留给你要对付的那些官员去说吧。”

白辰道：“之前对两位提起过韩大人的事。今日相见，便是将韩大人引荐给两位。此后乃多事之秋，我们四人务必精诚合作，共克时艰。至于韩大人的身份，两位想必也都清楚。”

葛洪云接过话头，道：“清楚得很啊。十六岁中进士，十七岁在青州入仕途，二十三岁任吏部侍郎。之后三年，查办贪官污吏十六人，其中六品以上官员五人；走私商贩七人，在江州贩卖私盐一案中几乎以一己之力查出真凶；淮州盗金案中查出淮州总督王怀安与匪徒勾结，盗窃国库黄金；为朝廷缴获银钱超过三百万。二十七岁便官至左督察御史。如此丰功伟绩，放眼北魏历史中，也是世所罕见。”

韩非心下凛然。自己与这葛洪云素不相识，方才他所说的，很多事迹连韩非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楚。由于案情设计很多朝廷要员，因此有很多次案件甚至都没有在吏部留下案底。可这葛洪云却对自己数年前的所作所为如数家珍，自己就仿佛被剥光了衣服一般，所有隐情都被查得干干净净。

沉默许久，韩非才勉强道：“葛大人过誉了，下官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葛洪云哈哈大笑，抚掌道：“好，好，咱们现在，就缺韩大人这般运气好的人。”

白辰道：“别的客套就不说了。韩大人，我力排众议提拔你做左督察御史，原因无他，便是要你行使好这督察御史的职能，在这朝廷中找出那些徇私枉法的蛀虫，将他们统统消灭掉。”

韩非道：“大人，这……这些都是督察御史应尽的义务，下官自会全力以赴。大人是否还有什么额外的吩咐？”

白辰摇头道：“韩大人，你也在官路上混了好些年，有些事，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一个个朝廷大员中，能为自己的职位出三分力，就已然算是称职，能出五份力，就算顶好的清官。想让他们全都尽职尽责，那可是比登天还难。现如今时局动荡，北魏朝政可谓内外交困。与南唐的边境摩擦愈发频繁，战事随时都会爆发。攘外必先安内，若不把这朝堂上的蛀虫都赶走，将这朝政处理妥当，我又如何能放心处理与南唐的战事？”

葛洪云接着道：“因此，丞相大人希望韩大人能与老夫合作，你在明，我率领‘鸦羽’在暗，将朝中那些不安定的因素，统统都排除掉。”

韩非眯起眼，“不安定的因素？”

白辰一字一句道：“如今的朝堂之上，有人暗中通敌，有人徇私枉法，一片混乱。我们需要你这样一个人，站在督察御史的位置上，肃清这些蛀虫——这就是……我对你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