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丝手绢正中央绣了一个“思”字,左下角绣了署名“雨”。
“这是路上一个黄衣姑娘叫我给你的。”邢木瑶道。
“她是不是身上有一股茉莉花香?”元敬阳问。
邢木瑶略显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那就是她了。”元敬阳将手绢塞入怀中。他没想到,品月轩的崔宣雨已有近两个月没见了,竟然还记着他,以至于在蚕丝帕上手绣出思念之情,找人交给自己。还记得品月轩老板段如青说过,崔宣雨往往白天陪着白浪门门主白枫在外游玩,想必这手绢就是趁白枫不注意的时候递给邢木瑶的。
“白枫。”元敬阳念叨了一遍,一想到那个让自己撞上辛弃疾找死的傲气凌人的公子哥,他的心里满是厌恶。要是雨儿真被迫陪他上过床,老子非阉了他不可!
“元大哥,你在想什么呢?”邢木瑶注视着元敬阳,似乎想猜出他的心思。
明明比自己年长一岁,而且还是个南越人,却能叫自己大哥,果然钱是万能的啊。“没什么,你也去动手收拾行囊吧,马上搬到你说的那间房子去。”元敬阳想完道。
邢木瑶道:“好,我马上收拾。另外你要不要我帮忙替你收拾下?”
“不用了,我也没东西可收拾,我出门一趟,过一会儿回来。”
说罢,元敬阳甩下孤零零的邢木瑶就出门了。讲道理,元敬阳这个年纪,还是经常去逛青楼的人,不可能不懂男欢女爱,他也隐约感觉到邢木瑶好像对自己有些不一样的情感。但一则汉人和南越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二则南越人长得不好看,三则南越人的方言实在太难听,他就假装不知道而已。一开始元敬阳的确认为邢木瑶相貌不错,但那毕竟是晚上篝火旁看的,黑暗能遮盖模样上的缺点,此外去过品月轩,见过美女如云,中等偏上点的邢木瑶自然相形见绌了。
元敬阳漫步在大街上,盘算着要找白枫一趟,只是见面后说什么,又如何开口,着实要思量一番。他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件事,没注意前面的路,不小心撞到个人。
“哪来的山猴子,没长眼睛吗?”那人骂道。
元敬阳晃晃脑袋,想知道到底是谁在骂自己。一个皮肤略黑、光头无眉的中年人操着沙哑的声音直勾勾地对着他骂着。
唷呵,就这冬瓜模样还说我是山猴子?元敬阳刚想回骂他,却又止住了。因为元敬阳发现此人的身旁还站着三个人。这三人样貌各异,其中一个穿着淡绿色裙子的、少妇模样的女人用长长的手指搔着淡淡的眉毛,也不看他;另一个,是个头戴方巾,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看看秃头,又看看元敬阳;最后一个,是个双目炯炯有神,面阔耳颐的高大青年,他看起来很是强壮,却在劝那秃头:“行了,我们还有事呢。”
那秃头在劝阻之下最后那手指指了元敬阳一下,便转身走了。
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元敬阳用余光又瞥了妇人一眼:这个女人他见过。
青城山北,惊雷庄庄主吴连芳。
即将正旦了,远在成都府路的人还赶来岳州,如此看来,荆湖一带真的是块风水宝地啊。元敬阳心里笑笑,绕开卖爆竹的小贩,径自走向了品月轩。
刚要进门,一名小姐走过来打招呼道:“元郎,好些时日未见了。只是马上过年了,品月轩准备封奁,这些天不接客了。”
“你误会了,我是来找你们轩主的。”
“那巧了,段公子现在就在里面,你找他有事?”小姐问。
“嗯,有重要的事,他在那间屋子?”
“重要的事,有多重要?”小姐搔首弄姿,倚在门框上笑问道。
元敬阳会过意来,从怀里掏出两钱碎银递给她:“给你提前拜个年了,拿好吧。”
“奴家多谢元郎,请跟我这边走。”
这名小姐引着元敬阳绕开酒桌,穿过大堂,进了一条甬道,绕了三处拐角之后,豁然开朗,进了一间摆满书画盆栽的大屋子。
倾奇公子段如青,此刻正站在书案前,由他常带着的两位美人翠微、云梦服侍着,大笔书写着春联。
“直接过去叫他就行了。”小姐告诉元敬阳。
元敬阳便走上前去,道一声:“叨扰了。”
段如青抬头一看,见是熟人,便停住笔,问道:“元兄弟,好一阵子没见了,马上本轩封奁了,要到正月初十才会启封,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元敬阳叹口气道:“别提了,这一阵子什么事都有。对了,我今天来是为了雨儿。”
段如青放下了毛笔,道:“怎么,你不知道吗,崔宣雨那丫头马上要成亲了。”
“什么?”元敬阳惊讶不已。
“日子都订好了,正月初一,你看这些书画都是白公子送来的彩礼。”段如青说着,还伸手示意了一番。
这个白枫不但坑自己去送死,还要抢自己喜欢的姑娘,简直罪无可赦!元敬阳心里怒骂:好小子,你不会真以为老子死在隆兴了吧?也不打听打听,军社大会的惊堂三箭、通衢上杀翻刀马社那都是谁的手笔!
“我去找他!”
段如青像是知道元敬阳的想法一般,装作思量地说道:“白浪门虽只是个江湖门派,算不上军社。可也豢养着上百门人,更有王公贵族的门第。”说着,摇了摇头,叹道:“有些事情就是无可奈何啊。”
看着当做彩礼的满屋子珍奇物件,元敬阳明白,自己怀里的二十多张会子放到真正的富贵人家不过九牛一毛。段如青又委婉地表示拿人家手短,不能帮自己。他只好悻悻而返,出了品月轩,在街上茫然地溜达着。
“买挂炮仗吧。”小贩吆喝着。
元敬阳闲着也是闲着,于是走过去瞧瞧,摸了摸挂在小车上的一串爆竹,拂下来一根小爆竹,心道:这么次的东西也拿出来买。转身就要离开。
小贩却叫住了他:“哎,别走啊,给钱啊!”
元敬阳没在意,以为是别人,继续往前走。刚出去两部,后面一人扒住他的肩道:“你弄坏了我的东西,怎么不给钱呢?”
元敬阳回头看向小贩:“什么东西?”
小贩的唾沫星子都喷到了他的脸上:“你碰坏了我的炮仗,不说一声就走,什么意思啊?”
“谁碰坏你的炮仗了?”
“你自己看!”小贩手指捏着一小根爆竹,道:“这是不是你弄下来的?”
元敬阳看了看,倒是刚才自己抹下来的,但他并不服气:“你卖的爆竹不结实,随随便便一碰就散黄儿,要是买回去点了出事了,我还要找你呢!”
“那你买了吗?”
“没。”
“那不就得了,买了再说买的话,现在你没买就弄坏了我东西,当然要赔钱。”
这倒有理有据,那就赔吧,“要多少?”
小贩竖起一根手指,叫道:“一两!”
“啊呸!”元敬阳一口啐上去:“你他娘的想钱想疯了?一根炮仗就要我整整一两!”
“我这可不是一般的爆竹,你看仔细了。”小贩让开腿,露出小车上的字“白浪年货”。快正旦了,地头上的军社还有江湖门派都好图个吉利,纷纷派出几个人在闹市里摆摊卖年货。白浪门也不例外,也拉出一小车烟花爆竹出来卖,不过质量有些令人担忧。
小贩趾高气扬地说道:“瞧清楚了吗?这是白浪门的东西。”
元敬阳点点头:“瞧清楚了。”继而他双目圆睁,咆哮道:“我瞧你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