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内,白浪门门主挽着崔宣雨欣赏着院落内的雪景。看着半遮半掩的树枝,白枫不禁想起了一句诗,吟道:“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崔宣雨品味一番,道:“果真妙哉,是你写的?”
白枫笑道:“当然不是,此句乃是唐诗人高骈的《对雪》。”
崔宣雨道:“诗是不错,可惜高骈晚年荒唐,成了广陵之乱真正的始作俑者,令烟花扬州赤地千里、伏尸百万,可悲可叹啊。”
白枫不由得眼睛一亮,崔宣雨正是因为不但相貌秀美,而且对凡事总有独特的见解,才令他痴迷无比。正在他欣赏着崔宣雨的容貌与智慧时,一名门人走来,道:
“禀报门主,外面有一跛脚老妇求见,说是您的故人。”
白枫感到奇怪:“我的故人?”印象中算上自己的老母,以及和老母相关的七大姑八大姨,他并不认识什么跛脚的老妇。但说是故人,或许真的是行走江湖之际,曾经遇到的某个人。
“带她见我。”白枫搀着崔宣雨进了寝室,自己前往会客厅,不久,一名拄着拐杖、衣着褴褛的妇人走了进来。
白枫仔细端详此人容貌,并不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敢问你是?”
妇人的声音倒是十分年轻:“白门主不记得去年隆兴客云酒庄了吗?”
白枫努力回忆着,最后摇了摇头。
妇人叹了口气,果然一面之缘,交情太浅,别人压根就没记住。于是她忽将四指扣在下颚,“刺啦”撕下一张脸皮来。
白枫先是一惊,待看清楚假脸后的姑娘真容,猛然想了起来。他见过的人当中,只有一位懂得易容术,而这人便是师承大宋皇城司、隆兴城南社的李丹晨。
“是你!”
“白门主想起来了。”
去年在隆兴客云酒庄,白枫曾与李丹晨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出于自己的目的,曾经出了点钱帮助过城南社扩大势力。本来觉得不是件大事,过后就忘了,只是李丹晨的易容术给了他很深刻的印象,所以这段记忆一经提醒,就浮现在了脑海中。
他问道:“李娘子今日来到寒舍,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注:宋代称呼女青年“娘子”是一种美称,不是喊老婆。
李丹晨面露难色,迟疑片刻还是说出了半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白枫听完后有些惊讶,长年在隆兴经营的大社城南社,居然被辛弃疾以短短数月的功夫连根拔除。等等,辛弃疾没死?白枫这才知道元敬阳刺杀辛弃疾的行动失败了,可他为什么一直没来和我说呢,难不成他在隆兴被抓了?
白浪门终究只是个江湖小门派,比不了情报网完善的军社,一个一直住在同城里的人平常不碰面,居然连半点消息都打听不到。不过这也不能全怪门派小,本来找人刺杀辛弃疾这件事情,白枫就没有抱太大期望,毕竟稼轩公武艺超人,能单骑突出万人军营斩杀敌首从容而返的人岂是那么容易死的?
“不但如此,辛弃疾还批请了一千名本就是由他组建的飞虎军、以及当地厢军、民兵近万人四面张网,进行搜捕。我实在是无处可去了……”说到这儿,李丹晨垂下头,嗟吁起来。
白枫指节低着上唇,稍稍想了一会儿,道:“我与城南社也有过交情。如今城南社覆灭,你又是社众,出于道义,我不可不帮。”说着,他掏出一张会子,道:“这是三百贯,你拿着,不够了再找我要。”
李丹晨接过了会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三百贯不是个小数字,就算住客栈也够近两年的开销。可是目前自己正被飞虎军追捕,哪里能住在人多眼杂的客栈呢?这岳州又是个生地方,如何寻得一处藏身之所?白枫只字不提收留的事,想必也不愿惹上麻烦吧。罢了,到底不是很熟的人,能一出手给这么多银子就已是罕见了。藏身之处,唯有靠自己去找寻了。
她正有此番想法的时候,白枫开口道:“本地最好的客栈是品月轩对面的满香楼,不过那里鱼龙混杂,你要是找个方便的处所,最好住在西边的岳阳客栈。”
“那多谢指点了。”原以为白枫这就不管了,不想还给自己推荐了个好地方,李丹晨拱手道谢。
正在这时,会客厅门口走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鼻青脸肿,被另一个搀扶着走过来。白枫瞧见了,不等他问,那个满脸淤血的人就开口了:“门主,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白枫道:“怎么回事?进来细说。”
那人哭丧着道:“原本小的照您的吩咐去卖年货,可今天有个瘦小的汉子挑事,弄坏了东西非但不赔钱,还打了我一顿。我报出您的名号想吓住他,可不想他却说‘打的就是你白浪门’,然后越打越狠,直将将把小的我打昏了过去,待醒过来,一车的东西全被砸烂了。门主,你可要帮我做主啊!”
白枫听完,面有愠色,问:“那你可知道打你的人叫什么?”
“知道、知道,”汉子说,“那人说过一句‘老子我元敬阳’——”
啪——白枫一掌拍到了茶几上。
汉子被一吓,不敢说话了。
白枫看向汉子,道:“别怕,你继续说。”
“哦,”汉子接着道,“那人自称是元敬阳,说见到白浪门的人就打,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尽管道来?”白枫追问。
汉子撞起胆,道:“他还说‘白枫这个狗娘养的,一个麾下只有百人的江湖混混,也敢让手下仗势欺人。老子我潇湘宫的人都不怕,还会怕你?有种让白枫亲自出来见我,让我好好抽他一千二百个耳刮子,然后阉了将那话儿喂狗,最后绑在铜柱上,下面火烤,烤到叫娘,再用利箭穿心杀死!’”
白枫冷冷看着说的起劲的汉子,只问了一句:“这是他说的还是你自己编的?”
汉子舌头打结了一般,许久捋顺了过来,颤抖着道:“这些话都是那个叫元敬阳的人说的,小的只是转达一下,千真万确。门主明鉴,小的不会骂人啊!”
白枫死死盯着汉子,足足半晌,他才站起身长叹了一口气,道:“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接着他踱了几步,一边想一边道:“快正旦了,听说到正月,骂街打人都不吉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