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万羽堂到达了隆兴府地界,原本按照计划应当是稍事休整,便立刻坐船,顺着赣水往吉州赶。但是由于万羽堂堂众大多是江南子弟,比较娇贵,连日奔波,疲惫不说,不少人还因水土等原因患上了痢疾、风寒等病症,不得不先在隆兴好好休息,等病号全部康复才能继续赶路。不光如此,很多人原本兴致满满,以为能成就一番事业,实现人生价值(扯大了)。可真做起来却发现,别说未来可能会遇上大战了,就连旅途的困苦都如此折磨人,他们因而产生了惰怠和思乡之情。经过折衷,这些人决定干脆就在隆兴这个安宁之地好好吃喝,等军社纷争结束了再折返回家,因此也出现了很多没病装病的家伙。
“嘿嘿,大哥来之前可曾想过病号的职级越来越低呀?”
“你有脸笑话我?你不还是一样?”
闲暇之余,陆天遗陆天留兄弟俩走在南昌县的大街上,依旧不顾各自的学徒在场互相讥讽。但经过两个多月以来的相处,两人之间已经不像最初那般针锋相对了。
二人斗了会儿嘴,很自然地谈到了他们共同的最值钱的病人。
陆天留道:“元总堂主得的是心病,靠寻常药物如何能医治?你给他开那么多猛药,万一吃出毛病来怎么得了?”陆天遗嘲讽道:“所以你就开的都是健胃健脾的药,反正吃不死人。”陆天留冷笑道:“起码我开的药都是对人有好处的,你的呢?”陆天遗满不在乎地说:“我自有分寸。”
一般来说,心理性的疾病,药物只能是辅助,过于依赖吃药,不但治不好病,还往往可能产生负面效果,比如过度肥胖之类。幸好元敬阳祖传柴薪身材,再加上每天既要动脑又要健身,才没有发胖。当然他没发胖的主要原因,其实是不遵循医嘱,一天三剂药,平均起码漏两顿。
现在万羽堂几个高级别头领,不光是元敬阳一天到晚怀疑这怀疑那的,其他人也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因为江疑伴随平重衡来了之后,按照约定的计划寻找潜伏的密探,而几天之后,私下里和她对暗号接触的,竟然是史霁风的夫人房南秀。
隔音最好的客房内,元敬阳、李丹晨、禹边云和李衡四人围坐一桌,说好了探讨上述的疑题,但没人开口,关键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要我说,”禹边云率先打破沉重的气氛,道,“此事先别告诉史兄弟。”
“禹先生思虑了半天,就说出这么一句来?”元敬阳面沉似水,用平静得过分的语气表露着不满。他们四人开会,没有叫史霁风,显然就是不想刺激他,还用得着说那句废话吗?
李衡经过比禹边云更长时间的考虑,说出自己的想法:“依我看,不妨先让她们接触着,我们找人暗中监听,放长线钓大鱼。”元敬阳阴着脸责问道:“钓大鱼,什么大鱼啊?‘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就是鱼知道吗?还放长线钓大鱼,你能钓出什么来?”李衡忍着元敬阳的责骂,继续道:“属下的意思是,万一还有别的卧底呢?”元敬阳脸色先变得好看了些,而后骤然又变得更加阴郁:“还有别的卧底?”
李衡点头答道:“正是。如总堂主所了解的,我们万羽堂成员成分复杂,互相之间都不是十分了解底细。许多人,尤其是头领们,多是半路加入。属下觉得难保没有几个别有目的的人渗透进来。”说着,他偷偷瞥了李丹晨一眼。对于这个同宗现阶段的怪异行为,李衡已然注意到了。在他眼中,李丹晨无疑是最有野心和心机的人。尽管没有充分的证据,他还是把李丹晨暗暗列入了怀疑名单的头一个。他正想着,李丹晨就说话了。
“属下觉得李先生想法可行。”
“你觉得可以?”元敬阳问。
李丹晨道:“总堂主您想,原本潜伏在我万羽堂的探子一路上要想传递讯息,必定要绞尽脑汁,设法掩人耳目才行。现在有个真正的暴雪坊职人过来对接,那么就可以让江疑主动负责传达消息——当然,不是真的要传达。如此一来,情报反而传不出去,就这么被彻底封死了。”
禹边云思虑后道:“李娘子,你就能确保江疑可信?”李丹晨道:“按照平兄弟和秦兄弟所观察的来看,江疑此人是可信的。”禹边云又道:“好,假设江疑的确可信,她是叛出暴雪坊而来的,既然她是叛逃的,那潜伏在我们大队当中的探子又会相信她,全数暴露吗?”李丹晨沉默少许,继续道:“如果尝试都不尝试一下,那我们只能永远是被遮住眼睛、堵住耳朵的瞎子聋子。”
元敬阳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后道:“就按李娘子说的来。禹先生、李先生,你们先去和秦兄弟谈一谈后续的计划吧。”
李丹晨想的主意,却要我们去吩咐?禹边云李衡二人都挑起半根眉毛,对视一眼,慢慢起身退出了房间。
屋内只剩下元李二人。
“元郎把我留下来,可是有别的事情?”李丹晨的动作舒展了许多,她趴在桌上,慵懒地以手托腮,歪着脸蛋,同时那一头如云的柔美青丝,瀑布般地洒在刀削的玉肩旁边,犹是迷人。她的长相属于那种乍看还行,但算不上沉鱼落雁,然而那副似乎总欲垂泪伤怀的无辜眉眼让她的脸具有了非同一般的杀伤力,再配上成熟女子周身散发出的气质,即便不施粉黛,哪一个正常男人看久了也难保不会深陷其中。
元敬阳捧起李丹晨的发梢,让发丝在指间游荡,舒缓着内心的烦躁。
“自从两个暴雪坊的人加入以后,不——是自从房氏父女被硬塞给我叫我照料之后,我们这队人马就不太平了。疯和尚道济、见不得光的沈玉璋,他们到底出于何种目的,要把我拖入他们的计划当中?”
李丹晨妩媚一笑,取笑道:“你当年刚从山里出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好骗呗。莫说他们,就连最不会骗人的囡妮仔都把你握在手心里好久呢。”
“哼——现在不一样了。”元敬阳猛然捶了下桌子,把李丹晨吓得娇颤。
“你设法找到那个叫沈玉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