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外备下了两个巨大的池子,池中灌满桐油。军士经过之时,监军高呼:“狼筅上毒——!”
手持狼筅的明军力士便将刃头探入池中搅动,将狼筅沉重而巨大的刃头沾满了桐油,并且灌入一部分桐油在刃头之中。
忽然两名斥候拎着一个胖乎乎的人从天而降,将那人砰的一声丢在大堂之前,禀报道:“抓到一个可疑的人,有些武艺,从后墙爬进来了!说是来找大将军,跟大将军称兄道弟的!”
戚继光一怔,外面传来田艺蘅的尖叫声:“会飞啊——!”
戚继光挥手示意斥候可以退下:“这个胖子倒确实是我的朋友。”
田艺蘅就像个白白胖胖的田鼠一样哼唧着跑进来:“倭寇,倭寇来了!”
戚继光皱起眉头:“你又胖了!你不是回家光宗耀祖去了么?”看上去好狼狈,破衣烂衫,满头灰土。
“是,但是我正走在相亲的康庄大道上,忽然倭寇就来了……”田艺蘅喘了口气,好不容易直起腰,“我勒个去,我从苏州一路跑来给你送信,倭寇的舰队已经向着登州来了!好多好多船,根本打不过啊!”
戚继光纳闷道:“你还参战了?”
“我参加了苏州的民团!我好歹是武举人!”田艺蘅喝了口水,急眼道,“那种怪船刀枪不入,四面开火,没有办法靠近!我们想夺一条船,结果一下子就被全灭了!那船上的倭寇全都是猛鬼!哦,猛鬼就是说甲士,带壳的……”
戚继光无语道:“你跑得太慢了,倭寇已经登陆了。等你送情报,老子要死多少人啊!”
“你已经知道了?那就好啦!”田艺蘅叫道,“刚才那种是什么甲胄?会飞啊!快给我也来一身!”
戚继光打量了一下田艺蘅的身材,捂起脸来:“那是登州卫最新装备的天兵斗铠!但是体重在一百三十斤以下者才可装备。你看看自己的身材再说话,两个人拎你都飞不动!”
“废话不说了!”田艺蘅一挺胸板道,“好兄弟同生共死,给我一身甲胄,我帮你杀敌!”
“你当机甲整备是开玩笑么?想有就可以有?”戚继光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歇着吧。用不着你帮忙。”
一名身材瘦小的斥候飞降到门口,紧走几步抱拳急奏:“大将军!前锋营和倭寇交火了!”
“再探。”
斥候闪身倒跃上半空,肩后铁翼一震,两道狂风从背后喷出,炮弹一样钻天而去。
田艺蘅看得眼睛都要喷火了,太帅了!这辈子你不给我整一身这样的甲胄,做兄弟的死也不能合眼了!
“谁让你不加入登州卫了?那话怎么说来的,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戚继光起身,“你要光宗耀祖,传宗接代,就不能拿命开玩笑啊。”几名身穿大明军服的女兵立刻从屏风后走出,将他的官服脱去,迅速更换为机关甲胄。
田艺蘅看得口水直流,这甲胄比当年那一身黄金甲还要好啊!乌黑油亮,明光照人,虽然不是黄金甲那么耀眼,但是看上去还要猛!还有这些女兵,都是哪里找来的,看上去全都西洋混血的极品,一个个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有的金发碧眼,有的红发白肤……哦,不对,现在不是感受登州卫风化的时刻!
田艺蘅叫道:“你这又是什么甲胄?”
每一个部件加装在身上的时候,戚继光脸上的神情都像是加倍沉浸在力量的增长之中,对田艺蘅的声音恍如未闻。
负责整备的少女将面甲滑落,轻轻将最后一个卡槽合拢,使得甲胄的气孔中微微散发出了蒸汽,袅袅在周身蒸腾缭绕。
戚继光的声音沉重道:“我去过,死过,才知道人世间最强大的力量,莫过于神佛,莫过于天意!而我戚继光,就是天选之人!世人应当敬畏神佛!来犯之敌应当惧我如天——!”
蒲扇般的铁掌一手抓起黑龙大盾,反手挂在肩后,一手抓起丈二点钢大枪,昂首阔步而出。沉闷的脚步声伴随着罡风微微卷动地面的黄土,经过田艺蘅身边的一瞬间,罡风拂面挤压耳孔,使得远处传来的炮火轰鸣与喊杀之声都为之凝滞。
田艺蘅被罡风压得两眼一黑,眩晕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紧跟着戚继光背后追上来:“等我!至少让我过过眼瘾也行啊!”
看到架子上有一对大锤,伸手搬了一下,根本拿不动,是甲士用的。田艺蘅放弃了,直接跟在戚继光背后一路小跑,累得直喘气。这机甲看上去那么沉重,走起路来这么快啊!
戚继光皱眉道:“刀枪无眼,你在后面呆着吧?”
田艺蘅满心痒痒,哪里肯呆在后面,连声叫道:“我不怕死!我跟你同科武进士啊!”
死乞白赖跟着戚继光一路走到阵前,只听喊杀与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很想看个究竟,但是位处防线之后,登州卫军士列阵在路口,刀枪林立,挡住了视野,看不清楚。
见到戚继光,军士向两侧让出道路。只见道路中央已经备下了一辆战车,一辆巨大的铁壁车已被十六头大公牛拉着,从校场拖曳到阵前。车头上面雕着一个巨大的铁铸龙头,四周铜墙铁壁,用龙鳞形状的棱甲片包得严严实实。
一见到那黑龙战车,田艺蘅就忍不住喊起娘来。
这也太大了吧?这巨车前面有八条大杠,用钢索将公牛套在前面,牛角绑了尖刀,长两丈,宽一丈,有两层楼那么高,上面架着大炮,下面十六个巨大的铁制车轮转动,每个轮子都有桌面那么大,厚达一尺,面上裹了胶皮,轮毂上铸有滚刺钢钉,看上去十分可怖。
戚继光踏上战车,战车便隆隆驶向前方。这战车让他可以获得较高的视野,把战况看清楚。
田艺蘅死皮赖脸跟上去,从战车顶端一探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整个面前的战场血肉横飞,就像是十八层地狱叠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