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竟如此漫长。
斯仁已经枯坐了一整天,脑子里一团乱,一点都无法安心。正当他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他吃了一惊,猛地从位子上跳了起来。
“喜事,大喜事!”
一个穿着麻衣的中年汉子一个箭步蹿到他面前,拼命摇晃着他的胳膊喊道:“小小少爷出世了,小小少爷出世了!”
“小小少爷出世关我鸟事?”斯仁莫名其妙反问道。
“少爷,你失心疯了?”麻衣汉子一脸惶恐。“您和少奶奶苦苦求子这么多年,日盼夜盼,盼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斯仁蹙眉,心说这又是那老科学家给自己安排的哪一出。他正等得心急,才没心情跟他玩这角色扮演的游戏。手一挥,打在麻衣汉子身上。
“去去去,少来烦我。正烦着呢!”
掌心落在汉子肩上,他身上穿着的那件麻衣顿时如蝴蝶飞舞,片片飞落在地。
汉子赤着上身,更是茫然无措,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化解这尴尬场面。
却见斯仁脸上露出一丝震惊之色,随即释然。他摆了摆手道:“你们自去复命,说我一会就去看看她娘俩儿。我先到这街上转转去。”
说完也不管这几人,自顾自背着手,优哉游哉的出门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光明镇活过来了。紧紧关着的门敞开了,院子里升起炊烟,街上熙熙攘攘,商铺里也挤满了人。
此时正是黄昏,斯仁信步徜徉,好奇的看着这座沉睡已久又突然苏醒的城市的一切。
时光仿佛从定格中突然恢复,时针依旧向前不紧不慢的迈开脚步。
他一路走来,径直来到城市里最富丽堂皇的建筑门前。这里曾经是光明镇镇长的家,当然现在也是。
门口行人往来,川流不息。人们脸上洋溢着真诚的喜气,手里提着各色礼物,拱手道贺。老科学家此时道貌岸然,穿着一身蜀绸大褂,不时拱手回礼。这时他是不需要接礼物的,只需要接受镇人的祝福,然后虚抬手臂发出邀请即可。
只不过喜气洋洋的气氛包围下,偶有些许不太雅观的情形出现,摩肩擦踵之际,身上所着的衣衫就会片片飞舞着飘落。
席间蝴蝶飞舞,黑肤白腿夹杂,看着倒也有几分有趣。
可在斯仁的眼中,一点都不有趣。
“老东西,你在搞什么鬼?”
他将老科学家拉到角落里,气急败坏的质问道。
“儿啊,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不去招呼宾客,过来跟我置什么气?”
老科学家“入戏甚深”,对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大感光火。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身上的衣服都糟朽跟薄纸一样了,肌体的活力又能维持到几时?安安静静在睡梦中离开这世界不好?你偏偏要跟我搞这一出!”
“人生得意须尽欢!苦短的一辈子,酸甜苦辣还没尝够,你居然想让他们在沉睡中结束一切?于心何忍?去吧去吧,演一场戏又何妨?他们是真心给你道贺,你就接受他们的祝福吧。”
“我看你怎么收场!”
斯仁说完这句,也是没法,只得老老实实跟在老科学家屁股后面。只不过他一直惦念维多利亚和刚出生的孩子,坐立不安如热锅上的蚂蚁。
“老东西,我想去见见他们,这边你先支应一会儿!”
“笑话,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又不是我的!哪儿有让老爹站在门外,儿子进去享福的道理?”
“嘿~你这老家伙占我便宜上瘾了是不是?“
无可奈何,斯仁也只能站在这里陪绑。
爷俩正有一搭没一搭斗嘴的时候,一个穿着秦装的耄耋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出现在街口。
看到他,老科学家脸色一肃,赶紧迎了上去。
“萧老相爷,您怎么也来了?”
“萧……萧老相爷?这是哪朝哪代的人物?”斯仁满脑袋雾水。
“不知道了吧?这位萧老相爷……咳咳,就是萧老相爷!”
老科学家介绍到一半,也想不起光明镇为何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翻遍记忆库都没有找到他的资料,不由细思极恐。一个完全超出他掌控的人物出现在光明镇里,这被时光凝固了的城市,到底还藏着多少他未曾发现的秘密?
“老镇长不记得我,我可记得老镇长。”萧老相爷笑吟吟回答道:“不过一山野村夫,相爷之类的事情,不提也罢。今天是来喝酒贺喜的,可不是叙旧的。”
说罢转头招呼身边侍从送上礼物,越过老科学家,走到斯仁面前。温勉祝愿的话还没出口,甫一看到他的面孔,萧老相爷就露出一丝惊容。
斯仁原本站在老科学家身后,听两人寒暄,见那老相爷的称呼,心中不禁暗骂这厮便宜当真占得太紧,像一贴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却见那老人径直走到自己面前,两眼发直,死死盯住他的脸看个不停。
“像……真像。”
萧老相爷喃喃道。
斯仁疑惑的摸着脸颊,“老爷子,我脸上没长花吧?”
“小少爷……”萧老相爷脸上堆满了笑容,“以前没怎么见过,您是刚刚从很远的地方回来吧?”
斯仁茫然点头,“老爷子你怎么知道?”
“那就对了。”萧老相爷道:“家里祖上曾经留下一点遗产,应该和小少爷有很深的渊源。今日尽兴以后,改天你可上门拜访,我将这点遗产当面交给你,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老爷子,您说的这话,我听不懂啊。”
“听不懂没关系,等见了那东西,自然就懂了。”萧老相爷含笑道:“今天就喝你的喜酒,没想到先陛下的嘱托,竟然在今天突然完成了。真是可喜啊!一定要多喝两杯才行!”
“那是,那是。”老科学家擦拭着冷汗,凑到“儿子”身边。“这老头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你听不懂?”斯仁斜睨了他一眼。
老科学家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你就闷着吧。”斯仁忍笑说完,便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