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后:揽溪传下册_第九章 梃击阴谋冷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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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徵终于活着离开了,我想对他说的话,尽付在琴声里,没有遗憾,再无牵念。

刚走到万荷台门前,就看见朱常洛身边的内监韩本用在亮处底下候着,我心里一跳,不由得顿住脚步。

韩本用见了我便直直一跪:“王才人,恭妃娘娘去了。”

“什么?”我惊问。

“恭妃娘娘去了。”

“太子呢?”我微微缓过神来。

“太子请了皇上的圣旨,赶去养性斋见恭妃娘娘最后一面了。”

我转身欲走,却听韩本用在身后道:“王才人,皇上只许了太子、太子妃二人与恭妃见面,奴才只是循例来告诉您一声,您……”

我明白他的意思,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我就在万荷台候着,有什么消息你立刻来通知我。”

这二十年来,朱常洛是想着他娘亲,才一步步挨到今天。他费尽心力地想当太子,不似别人恋栈权位,是想着有一日他登基主事,才能将他的母妃从那暗无天日的冷宫里放出来,如今恭妃薨逝,他又该何以为继?

约是丑时的时候,韩本用终于来了,请我去慈庆殿一趟。

路上,韩本用沉默了许久,终于道:“太子拿着剑,不让任何人进慈庆殿,奴才们也是没有法子了,安公公说来请您。”

“无妨,我整夜都在担心他。”我只觉自己的声音都被夜风吹散了。

慈庆殿就像一座沉寂的墓穴,一丝光亮也没有,甚至我觉得,它就如同朱常洛此刻的内心,原本微弱的希望也都覆灭了,唯剩一具空壳。

我推开殿门,轻轻唤他,无人应答。我只好擎一盏微弱孤灯,缓缓向里面走。

忽地脖子上一凉,眼前出现的面容犹如来自地狱的厉鬼,血红的眼,苍白的唇,披散的发,杀意凛冽。

我举过灯:“常洛,是我。”

他定定地看了我片刻,似终于认得我,“哐啷”一声长剑坠地。他抱住我,似乎用尽全部力气,我几乎承受不住,手一松,唯一的光亮坠地而灭。

他禁不住地颤抖着,口中发出类似于野兽的呜咽,已是极力隐忍。我轻轻抚摸他的背:“哭出来。”

他动了动,似摇头,越发剧烈地颤抖,我们就这样在黑暗里拥抱了许久,他才慢慢停下来。我不顾他的闪躲,摸索着他的脸,上面湿漉漉的,是他不肯示人的泪。我想起了去年上元节的那一夜,他躲在养性斋墙角的模样,忽地懂得了,这种时候他为何不想让别人找到他,因为他实在太狼狈,他不想让别人看见。

“从懂事起,我没有一刻不在恨他……”

我知道他指的是谁,低声道:“可他是你的爹爹……是皇上。”

“皇上又怎样?他一时兴起,就毁了母妃一生!他整整关了她十几年,不闻不问,母妃的眼睛都哭瞎了!”朱常洛手足无措,“你知道吗,母妃瞎了,她流着泪望着我笑,她摸我的脸颊,她说,她能挨到现在,见我长到这么大,死也瞑目了……可母妃死了,我还没有救她出来,没了母妃,这么多年来我争夺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竭力抱住他痉挛的身躯,只好一遍一遍地告诉他:“你还有我。”

他的双手捧住我的脸庞,两只眼睛在黑暗中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是,我还有你。”他将我死死地揉进胸膛,“我只有你了,你不要离开我,千万不要。”

我微弱地叹息道:“我不会。”

这一夜过去,一切仿佛都回归平静,恭妃的葬礼安安静静地办了,一如她生前,毫不张扬,与世无争。朱常洛在灵前跪了整整七日,直至晕倒了才被人送回慈庆宫来,大臣们皆言太子“至真至孝”。

朱常洛自从回到慈庆殿,就不怎么出门了,不去书房,甚至连那位晏语南也再没有来过。我在他身边伺候着,见他书桌上渐渐积了一层灰,他就好像已经放弃了一般。我只作不见,好好地陪着他,一步也不曾离开。

朱常洛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来慈庆殿打扰,我们过了几天平淡的日子,每天一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对方。如此相依相伴,默契相对,让我内心有一种朴实的安全感,甚至觉得,要是能这样一直下去真好。如果可以,真希望不再争夺,可我心里明白,只要我们还在这宫里一天,就是不可能的。

可是,我没想到,风暴这么快就重卷而来……

我正在朱常洛身侧沏茶,忽听得大殿外传来几声惨叫,不由得手腕一晃,他立刻稳住我的手,低声道:“我去看看,你待在这儿别出来。”

我放心不下,悄悄跟在他身后,刚出殿门,便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大汉举着根木棍大喝着劈过来,他身后倒着两个内监。

“常洛,小心!”情急之下,我顾不上许多,飞奔过去挡在朱常洛的面前。那大汉的面目十分可怖,仿佛被火灼过,唯独剩下一双形状刚毅的眼睛。他此时已飞至我面前,一丝惊异从眸中掠过,可木棍仍毫不停滞地向我挥过来,击在我的颈边。

我被击得向后倒去,被朱常洛撑住,眼前黑了黑,颈部剧痛,不由得软倒。那大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朱常洛,竟没有继续下手,就在这个空当,韩本用已经带侍卫拥进来,三两下便将那人制服。

“奴才们营救太子来迟,太子恕罪!”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刺客竟能直闯到慈庆殿行凶,守宫与巡逻的侍卫都死了吗?”朱常洛怒道,“还不去禀告皇上,着人护驾,若还有旁的歹人可怎么是好?”他将我打横抱起,大步迈向殿内,“让太医速来!”

太医替我看了看,道一声“无妨”,开了几贴膏药,便告退了。

朱常洛轻轻拂开我的发丝,注视着我受伤的颈部,眼底满是心疼:“你傻不傻?”

“看见你有危险,我终是奋不顾身的。”我轻轻一笑,闭上眼睛道,“我有些头晕,你去忙,让云横守着我就好。”

他替我放下帘子,便离开了。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我是有些头晕,可我此刻比任何时候都神志清醒。容貌可以毁去,可那双眼睛十分熟悉,我想,我是认识他的。而他,亦是认识我的,才在木棍挥出的最后一刻收了力道。

帘帐被微微掀开,是云横。

“你来得正好,扶我起来。”

“太子说您头晕得厉害,这会儿可好些了?”云横扶起我,细心地为我垫上许多软枕。

“云横,我问你一句话,你如实答我,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你对汉岳可还想念?”

只觉云横的手一颤,她默默地跪下,轻声道:“奴婢自知,不该想他。”

可终究还是想着他,不是吗?

我让她起来,叹气道:“我不是怪你。若今晚我就放你出宫去找他,你敢是不敢?”

云横摇头:“奴婢不出宫,奴婢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害了才人!”

“我岂是为了你的一己私欲,我是为了汉岳,为我自己。还不明白吗?烟绕因我而死,我也毁了我哥哥的幸福。幸而老天开眼,让你这么一个体贴温柔的好人去爱他。我真为他欢喜,成全你们,我心里的愧疚感也能得以减轻。”

我将目光远远投射到洒下微光的天际:“如今京师里的局势,你比我清楚,风云诡谲,指不定哪天,风暴就来了。公孙徵一走,汉岳在京师就没了可以依靠的人,你带他离开这儿。回扬州也罢,去哪儿都行,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平平安安地过日子,远离这里的是非纷扰,多好。”

“汉岳他心里只有烟绕一人,勉强不得。”云横垂眸,眼底尽是婉转哀伤。

“我从小与哥哥一同长大,他这个人看起来粗枝大叶,却是粗中有细,重情重义的人。你这样照顾他,这样守着他,他心里其实都知道的。”我攀住云横手臂,身子软软地溜下床,“我也没有旁的法子了,只能求你,希望你能让他放下仇恨,开始新的生活……烟绕也会感激你的。”

云横惊慌失措地将我扶起,泪盈于睫,忧心忡忡道:“咱们慈庆宫里刚刚出了刺杀太子的大事,才人莫不是知道些什么,才想法子将奴婢支开?奴婢就这样仓促地走了,心里也放不下。”

“说你聪明,有时候却傻,我此时让你走,的确是与刚刚发生的事有关,却不似你想的那般。”我与她轻轻耳语道,“我刚刚为太子挡了一棍,他正念我的好,我此时放你走,他才不会与我为难,懂了?”

云横只是怔怔地望着我,不说话。

“出了宫,便是颠沛流离,浪迹天涯,若你不愿意,想依旧留在宫里过安逸的日子,我也不会怪你……”

“我去!”云横蓦地打断我,望着我微微笑,眼神雪亮,“就算是浪迹天涯,与他一起,也是雪月风花!”

雪月风花,她说得真好,看尽了这紫禁城里的肮脏,我又何尝不向往外面的雪月风花?可我只能留下,这里有我的孩子,还有我爱的人……不,我现在都有些不确定了,他还是不是我一直爱的那个人。

我想起来了,回忆里那双形状刚毅的眼眸,它们的主人叫作——沧澜。

他已经与惜华远走高飞,却又毁面而回。他明明身怀绝世武功,能够在宫中长驱直入,却只打晕了几个内监。他都到了慈庆殿的檐廊之下,也不曾真正伤害到我和朱常洛,最后还轻易地束手就擒……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我想我已经有点儿明白了,也是因为如此,我才让云横远远地逃开。

也许现在的朱常洛,已经阴狠到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背叛过他的人,哪怕那个人,曾经是融入他血肉的左膀右臂。

我与云横决意先回万荷台,途经书房时,见王安手底下的小严子带了几个人在那儿守着,心道看来云横是走不了密道了,哪儿有就在人眼前,两个人进去,一个人出来的道理。

回到房间,我想了想,拿出此前公孙徵交给我应急的令牌,又添了些银子,一并交给云横,嘱咐道:“你什么也不要带,拿着令牌,只说是出宫替太子办事的。以后你们用银子的地方不会少,这些你拿着。”

“奴婢怎么能要才人的银子呢……”云横为难道。

“别在这些上面磨蹭,走吧。”我塞给她,用力握住她的手。

云横终于点了点头,跪下流泪:“奴婢知道,就算向才人说一千声谢谢,也不能表得万一,下辈子,奴婢还伺候才人,就算结草衔环,也要报才人的恩德。”

她这一走,也许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我拉她起来:“云横,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把你当宫女看,当你是照顾我的姐姐。自我入宫以来,你一直用心帮我,要说谢,我也要谢你。你不用对我感恩,只要你和汉岳哥哥好,就算是帮我了。如果余生还有缘再见,唯愿你我无怨无悔。”

“是。”她盈盈笑道,“云横,就此拜别揽溪,保重。”她一步一回头,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快步走起来,再没有回头了。

十天了,我一直想去找他,想当面问问他,问他能不能收手,放了沧澜和惜华,就算他们当初逃走,可毕竟,都曾是他的知交故人。

朱常洛也没有来过,他没来问我云横去哪儿了,没有质问我为何要去向公孙徵送别,也没有关心我挨了那一棍,还疼不疼。事到如今,他都顾不上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旁的都顾不上了。

我终于还是去了慈庆殿找他,底下的内监道:“皇上今日召太子、郑贵妃与几位重臣于建极殿觐见,说是为给前段日子的‘梃击案’一个说法,太子刚刚走了。”

心中不由得一凛,这么快就要定案了吗,那沧澜的罪罚岂不是也要定下?我拔脚就跑,心道一定要追上朱常洛,让他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沧澜。沧澜已经为他做成了事情,他起码要保证沧澜与惜华活着离开,不是吗?

我心中焦急,正脚下疾走,忽听得一声熟悉的呼唤:“揽溪。”

是许久未见的皇后,她似乎憔悴了很多,面上多了一些细纹,我忽地就想到了公孙徵。他远赴战场,皇后一定是知道的,如果皇后知道他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孩子,作为母亲,她岂不是更忧心,想必心里是极苦的。

皇后牵了牵嘴角,勉强牵出一个笑容:“走这么快,去哪儿啊?”

“听说皇上召太子觐见,我为他担心,想去看看。”我垂眸道。

“既然如此,你就与本宫一起,未得皇上召见,你要如何进建极殿呢?”

进了建极殿,一番行礼完毕,我默默立于皇后身边,朱常洛见了我,仿若不见,依旧是静默沉肃的神情。

皇上瘦得厉害,从前饱满的两颊凹陷下去,鸡皮鹤发,宽大的龙袍好似挂在身上,空荡荡的,与一年前比,显得衰老了许多。皇上紧抿嘴唇,面目严肃,沉声道:“十日前,竟有人持棍闯到慈庆殿的沿廊下,危及太子,情状恶劣,举朝惊骇,一时流言如沸。朕虽身体抱恙,久不临朝,却不能坐视不理,十日前便下旨令法司严查,今日召各位来,就是要将事件公开审理,给各位一个交代。”皇上顿了一顿,鹰眸在大殿里扫了一圈,哂道,“也省得有人说朕偏私,朕,绝不会偏私!”

皇上话音刚落,我便瞧见一旁的郑贵妃面色苍白,不自禁地晃了一晃。

大殿正中跪下一人,臃肿的身形,费力地磕头道:“微臣刑部郎中胡士相,给皇上请安,给各位贵人请安。”

“胡大人,你给说说。”

“是。罪人张差,蓟州人士,起先是由巡城御史刘廷元大人审的,他说此人是个疯子,满嘴吃斋讨封的,什么也问不出来……”

“朕是问你,没问刘廷元!”皇上蓦地狠拍扶手,吓得胡士相一个哆嗦。

胡士相诺诺连声,道:“依微臣看,此人的确是个疯子。他说自家柴草被人烧了,他怒极便到京城告状,击鼓鸣冤,进了东门不认得路,便埋头乱撞。半路遇到两个男人,给了他一根枣木,告诉他拿着枣木从那儿走便可申冤了。之后便稀里糊涂地闯入了慈庆宫。”胡士相自知这口供含糊,自己都有些不信,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没问问他,给他枣木的两个人,是谁?”

“那罪犯不肯说啊。”

“启禀皇上,微臣有话要说。”从众臣中又站出来一位男子,稍稍年轻些,面目沉稳,“微臣刑部提牢主事王之寀,也曾参与问案。”

“说。”皇上点头。

“刘大人与胡大人皆认为张差疯癫,微臣却以为他是在装疯,他不是疯了,他是不敢说。所以微臣私下里又审问过张差,得到了与之前不同的答案。”王之寀话音未落,我便清楚地看见那两位大人又哆嗦了一下。

“据张差言,是两位老公公将他从蓟州带到京师来,让他住在一所大宅子里,好吃好喝供着。十日前那一天,两位老公公领着他过了厚载门,给他指了条道儿,让他进去打杀。”王之寀顿了一顿,“那两位老公公,一位叫刘公公,一位叫庞公公。”

话说到此,人群中已泛起些微议论之声,王之寀拱一拱手,道:“微臣得知这些证言,只是冰山一角,微臣当时立即禀报给陆梦龙大人,相信经过陆大人一番审讯,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

“陆大人。”皇上示意道。

“微臣刑部员外郎陆梦龙,参见皇上。”陆梦龙精瘦干练的模样,留着一把花白胡子,“微臣其后组织了十三司会审,当着二十多位刑部官员的面,张差已经全部招认了。微臣问他,‘你从未来过皇宫,为何认得路?’张差答,‘有人指引’。张差主动招供,那两位老公公已经养他在京师里的大宅子里将近一年了,还给了他一个金壶一个银壶,臣又问,‘他们为何给你金银?’张差答道,‘打小爷!’”

小爷,就是太子了。此言一出,非同小可。陆梦龙冷然道:“张差还招出了蓟州的李守才、马三道、姐夫孔道,经微臣派人核实确已无误。据这几人的招供,那两位老公公,就是郑贵妃的贴身太监,庞保、刘成!”

一时间群臣激愤,人人声讨,呼啦啦跪了一片。

“皇上恕臣直言,只怕此事是有人想让福王上位,将太子取而代之!”

“皇上切不可被妖妃迷惑!”

我今天才见识到,大明朝的臣子们原都是这般直言相谏,话语间毫不客气,就差指着郑贵妃的鼻子骂了,也难怪皇上怕了这帮言官。

皇上心烦,狠狠拍了下扶

手,底下的声音才渐渐小了。

“你怎么说?”皇上阴沉地问郑贵妃。

郑贵妃自不会这样简单就认罪了,她一如从前那般哭着跪到皇上面前:“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皇上,谋害太子这样歹毒的事情,绝非臣妾所为……”

“皇上!”陆梦龙双手奉上几张供纸,凛然道:“这里是张差所述口供,和庞、刘两位公公画给他的线路图,还有马三道、李守才、孔道三人的口供,幕后指使已昭然若揭,请皇上过目!”

皇上从张公公手里接过那几张口供,皱着眉细细翻看,将纸张扔在郑贵妃面前,叹道:“你自己看。”

郑贵妃难以置信地翻着那几张纸,仍不肯放弃,反复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

“朕相信你有何用?要求,去求苦主。”皇上微微睁眼,向一直沉默的朱常洛看了一眼。

郑贵妃大惊,她一下子坐倒在地,久久未言,似是不敢相信,一直维护她的夫君,今日竟对她不管不问了。

朱常洛忽地跪下叩了个头,沉声道:“父皇,儿臣自知天资愚钝,不配这太子之位,可儿臣从未想过与人相争。儿臣力有未逮,如今更是因此累及性命,不如将这太子之位拱手相让,也算是为父皇排忧解难了。”

他这一番话寓意颇多,皇上还未言,大臣们又一句接一句地激动起来。

“太子是皇长子,仁厚宽和,怎么说也轮不到旁人来取而代之!”

“太子也是皇上亲子,较之别的皇子更是孝顺体恤,皇上要珍之爱之啊!”

郑贵妃听着那些大臣的话,仿若醒过神来,竟然半跪半爬地到朱常洛身边,呼道:“这事若是我指使人做下的,我郑氏满门,全部不得好死,鸡犬不留!”

“这是朕的家国大事,谁在乎你家?”皇上勃然发怒,说起话来丝毫不留情面。

“皇上要怎么样才能相信臣妾,臣妾真的做不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臣妾……臣妾要与庞保和刘成对质!”郑贵妃哭得妆都花了。

“太子办事向来严慈并济、公正无私,这件事朕就交给太子自己来办,若太子揪出了幕后黑手,是杀是剐朕都不会多言一句。”

郑贵妃这次是真的吓着了,竟慌乱无措地向朱常洛叩首起来:“太子殿下,本宫没有害你,我真的没有害你……那个什么张差,本宫根本就不认识!”

“郑母妃,郑母妃!”朱常洛忙拉郑贵妃,却拉不住,只好也向她叩首起来,“儿臣受不起!”

如今,只要朱常洛的一句话,只要他坚持要严查,眼前的这位就会堕入万劫不复之地。在场的人都为此捏了一把汗,希望朱常洛正式解决了那个麻烦,结束这长达二十多年的国本之争。

就连我也以为,朱常洛会在今天,将一切做个了结,可是——

他扶起梨花带雨的郑贵妃,向青着脸色的皇上道:“父皇,儿臣相信郑母妃是清白的。张差罪大恶极,妄图以卑贱之躯犯上作乱,是他一人所为,与郑母妃无关。儿臣斗胆做主,将罪人张差凌迟处死,庞保、刘成二位公公,既是郑母妃宫里的人,儿臣就不僭越了,交由郑母妃处置。”

显然,这个结果十分合皇上的心意,皇上僵硬的面容一分分地显露笑意,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赞道:“皇儿果然英明大气。”

蓦地站出来一个人,不疾不徐道:“皇上,微臣晏语南,有事启奏。”

皇上面色不善道:“何事?”

“皇上,微臣以为,这所有的事情,不过因为福王尚未离京就藩,才让有些人想入非非,揣度上意,逆行其事,导致国本不稳。要想止住这如沸流言,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还是让福王早日就藩的好。”

皇上闻言,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一瞬,道:“爱卿所言甚是,朕这就下旨,令朝中各部,准备福王就藩事宜。”

郑贵妃一听,身形晃了几晃,几乎晕过去。她这下只怕是真的明白了,他们没机会了。

我将目光轻轻地投在朱常洛貌似恭谨的面容上,看见他嘴角泛起隐隐的笑意。

朱常洛让我在万荷台等他,玉翘准备了几样小菜,一壶好茶。我独自静坐在九曲桥中央,看日落西沉,夜幕降临,等着他,唯听得耳边传来风将荷叶吹得哗哗作响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来了,挟着一身酒气,面色绯红,歪歪斜斜地坐到我身边,自饮自酌道:“嗯,好酒!”

“这是茶。”我冷声道,“你此刻在喝酒,有人却要割肉。”

“割肉?”朱常洛按着额头,微微眯着双眼,似在努力找回神志,“凌迟?那个刺客?他罪有应得。”

“真是难为你,醉成这样,还在说谎,那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刺客,他是沧澜!”

朱常洛默然。

这便是认了。他的态度让我心里升腾起恼怒,问道:“你就一点儿也不难过?”

“我为什么要难过?”他反问我,“今天是本宫最高兴的一天,这一步至关重要,你看,我走得如此完美漂亮。今天,我终于知道扬眉吐气是什么滋味了!”

“可你的故友却因为你设的局将要惨死,你怎么可以只沉浸在阴谋得逞的欢喜中啊朱常洛!”我拼命摇晃他,以为能将他摇醒。

“沧澜不是故友,他只是个叛徒!”朱常洛一把推开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仿若痛心疾首,“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才是你的夫君,你只为我想就好。”

“阿洛,人要有良心,沧澜走之前,全心维护你,走之后,也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怎么能够这样利用他,让他送死?”

“良心?良心有什么用。郑贵妃策划刺杀我是真,我不反击,只会落个尸骨无存!所以,我只能将计就计,以刘惜华威胁沧澜,让他杀了郑贵妃原本雇的杀手,取而代之,从而配合我演了这么一出‘东窗事发’。郑贵妃不是没有害我之心,只是被我揭发出来罢了。如今她惹了众怒,福王再不能提,父皇亦感念我放过了他最爱的女人,我的太子之位,时至今日才算是稳固了,你懂不懂?”

“可你为何非要选择沧澜?他们已经离开皇宫了,远离这些是是非非,你为何不肯放过他们……”

我话没说完,就被朱常洛狠狠地拉近,他似笑非笑地道:“这是他自己选的,谁让他有了软肋呢?”

我的心中膨起对他前所未有的畏惧,颤声问:“惜华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我没把她怎么样,是她自己选择自尽的,她以为自己死了,就没有什么再能威胁到沧澜了,殊不知沧澜临死前,都以为她将好好活着,心甘情愿地赴死。你说,这对情人在黄泉路上相遇,会不会感激我……”

我怒不可遏,狠狠地扇了朱常洛一耳光,他似未反应过来,脸上还留着略微兴奋的笑意,只是随着笑意渐泯,流露出寒凉的森然。

“如果说,逼公孙徵远赴战场之事,我尚能拼命劝服自己理解你,今日轮到沧澜,这一件一件,我对你,剩下的唯有失望了。”我只觉得心冷,连带着手脚都冰冷了。

他的眼神就像是钉子,尖利慑人,嘴角却带着笑意:“让我猜猜,你这样生气,真的只是因为沧澜吗?还是你真的已经爱上公孙徵了,忍到今日,终于要为他鸣不平?”

他仔细观察着我的神色,又忍不住笑出声来,扔开我:“就算是真的,也没什么,我能让他公孙徵上战场,就能让他有去无回。三个月之内,便会传回来他战死的消息。他死了,我便能够安心了。你,也就收心了。”

许久,我才从震惊中回神,整了整衣袖上的褶皱,下拜道:“恭贺太子殿下,您终于练就一身精钢铁骨,再无软肋。”

没了情谊与珍惜,可不就没了软肋,只是那样一个人,不知道是可喜还是可悲。

不待他反应,也不曾细看他神情,我转身离去。

那夜下雨了,下得很大很大,朱常洛独自伫立在九曲桥中央,大雨激起荷塘里的水雾,仿佛将他湮没了。我就站在窗子旁边,看着他,又看不分明,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雨一阵一阵的,待最后一阵大雨下过,骤雨初歇,水雾渐渐散去,那个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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