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了,郎少亭还望着窗外蓝岛的夜空大睁着眼不能入眠,喝了酒也徒劳。
失眠的毛病当然是新添的。以前郎少亭不这样,在山里他是个有名的能吃能睡的主儿,爬一天山,累个半死,往床上一躺,一觉就可以睡到大天亮。可现在不行了,自从认识了柳姝儿他失眠的毛病就形成了,欢乐的时候睡不着,痛苦时也无眠。
后来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这时柳姝儿又不可避免地走进了他的梦境里。他先是梦见一座美丽的大山,有草有树,树上有小鸟,山间有小溪,他和柳姝儿就在小溪边上采花,你跑我追,玩得忘乎所以。然而大山突然间一下子没了,消失了,随即出现了一片大海,海水是黑色的,像油墨一样,接着又出现了海边那个大房子,大房子那个中年男人也跟着出现了,戴着墨镜,穿着黑色的大风衣,手里拿着一支枪,一支黑色的枪。郎少亭感觉那男人用这枪顶上了自己的脑门,扣动了扳机,接着便“砰”的一声响,他真真切切看见自己的脑门被打了一个大窟窿,还透着亮,从这一边可以看到另一边……郎少亭一下子吓醒了,心里怦怦地跳,好半天才静下来。后来郎少亭又睡着了,又继续刚才中断的梦,他被枪打死了以后变成了一个鬼,很狰狞,不用走路,能在天上飞,忽忽悠悠就飘进了海边那大房子,他看见客厅中有一张大床,他还纳闷,大床原告是在卧室当中放着的,怎么就摆在了大厅里。床上有人,两个人,一男一女,天啊,他看清楚了,是那黑衣男人和柳姝儿,此时他们两个正在床上云雨zuo爱。而他就像一个隐身人一样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zuo爱,俩人一边zuo爱一边还冲着他笑……他愤怒了,也从怀里拿出一把枪,也是黑色的枪,冲那黑衣男人就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那男人的脑袋也被打出了一个洞,也透着亮,从这边可以看到那一边,甚至还可以看到对面的大海,海水是黑色的……
郎少亭一激灵又不可救药地醒了,打开灯,瑟瑟地点上一支烟,原本他是不抽烟的,现在却成了一个烟鬼……
因为没睡好,第二天在街头画图探测岩浆岩,脑袋还是感觉懵懵懂懂的。他回忆昨晚的梦,断断续续,时隐时现,似乎那被他打了一个窟窿的男人的脑袋从透亮的洞里灌进了黑色的海水……
杨彬彬似乎看出了郎少亭有心事,于是一拍胸脯,便摆出一副敢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仗义,说:“郎哥,瞧你那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有啥事给我说,不是小弟给你说大话,在蓝岛还没有我摆不平的事,告诉我,对手是谁?怎么得罪你了,真是不开眼,敢和郎哥你较劲,也不打听一下你还有个姓杨的小老弟。说吧,是卸他一条胳膊还是一条腿,你一句话,我第二天就给你送来。”
“你黑社会啊?”
杨彬彬说:“你这模样,我是看着你难受。”
“不过,我确实有件事让你帮忙。”郎少亭想了一下说。“不过违法的事情咱不能做,不卸胳膊不卸腿,也绝对不能打人,你只需到海边去一趟,把海滨别墅十五号那大房子的主人是谁给我弄清楚,姓什么叫什么,职务、籍贯、年龄,有什么政治背景,全告诉我,拜托了!”
“你叫我当私人侦探?”
“不愿意?”
“愿意,太愿意了,”杨彬彬显得很兴奋。“太好了,你太找对人了,这种事对我来说,太刺激了,也太简单了,可以说就是小菜一碟,小事一桩嘛。不过按规矩,一般当私人侦探是要向客户收费的,市场经济嘛,而且价码不低。当然我不会收你的钱,免费给你服务,但有一条,你得请我喝酒!”
“一言为定!”
杨彬彬当即开上他的摩托车,一加油门奔驰而去。
杨彬彬没有食言,消息在当天晚上就反馈了回来。杨彬彬说,海滨别墅十五号主人是个女的,姓柳,名筱兰,年龄四十八岁,职务不详,籍贯不详,政治背景也不详……
“姓柳,名筱兰……”
尽管有一大堆的不详,郎少亭觉得还是挺感谢杨彬彬给他当这个侦探,因为现在他起码知道房子的主人叫柳筱兰,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这就够了。
接下来他要知道的是,那中年男人是谁?既然不是这所房子的主人,那他来此做什么,而且还可以在此过夜?是不是这大房子的男主人?如果是,房子应该写得是妻子的名字,那这柳筱兰就应该是这中年男人的妻子。他也想过是不是情人?但很快就否定了,现在有钱的中年男人找情人或是包二奶,一色的年轻貌美风情万钟的女子,不能想象一个年近五十人老珠黄的老女人会是什么情人,更不会是什么‘二奶’。可既然不是情人,那柳姝儿和这两个中年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女佣工、亲戚、朋友?或者象她自己说的,人家出国了,她给人家看房子……
杨彬彬接着说:“对了,里面还常有一年轻小女子出现,很漂亮的,可能是这家主人的姑娘,公主,千金小姐。”
“公主?千金小姐?……”这一点郎少亭压根就没想。现在经杨彬彬这么一说,他觉得真有这个可能,柳筱兰,柳姝儿,都姓柳,不会这么巧,有可能是母女关系。可为什么不姓父姓呢,中国的传统,子女都是要随父姓的啊,特别是有钱人或是官员家族,更重光宗耀祖,传宗接代,更是要随父姓,从这一点上来讲,似乎又不合逻辑。
“我就随母姓,母亲强势,父亲弱势,不让随父姓。这很正常嘛!”杨彬彬似乎猜到了郎少亭的疑虑,就一言道明。
这次郎少亭似乎也赞同杨彬彬的说法,是啊,母亲强势,子女就有可能随母姓。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这个柳筱兰也应属强势的那一类女人,不但女儿的姓氏,就连房子都归于她的名下,而那个男人则是一个窝囊废,一个弱势之男。
可郎少亭亲眼见过那男子,虽然戴墨镜穿黑衣啥的,但面容却透出一副绅士气,其做派像是个官员,即是官员都应该属强势之列啊,其子女怎能不随父姓而随母姓?谜啊!
“那小姐那个漂亮,那美丽,那性感,绝对不在章子怡以下……”杨彬彬想到了女子的漂亮,不禁又伸出舌头舔嘴唇。
郎少亭立刻恼火:“你小子怎么又舔嘴唇,在这里我可郑重警告你,这个小女子是漂亮年轻,美丽动人,但你绝对不可对她打什么歪主意,听到没有?否则,小心再挨一顿胖揍!”
杨彬彬一时愣了,眨着眼睛看着郎少亭,后来似乎醒过味来了,笑道:“郎哥,这事我懂,这女子对我来说就是一条高压线,我不能碰,对吗。当初为贺小敏的事我挨了牛经纬一顿胖揍,原来是他看上了贺小敏,我一不小心动了人家心爱的小点心,人家不给我打架才怪。我看过动物世界,为了争一雌的,两个雄的动物可拼死拼活,以命相争,其实人也一样,也是动物,两个男人为一个心爱的女人决斗也属正常,所以我并不记恨牛经纬。现在,郎哥,你让我当私家侦探调查这一家人,发现一女孩,漂亮如天仙,现在你也不让我动,动就要揍我,我看出来了,你是看上那女孩了?……行啊,郎哥,好眼力,即是这样那我不惦记着了,为朋友让红颜是我一贯的好作风,我不怕丢面,我让,让!”他显得挺大度。
郎少亭没说话。他脸色凝重,心如乱麻。他不明白柳姝儿在这个家庭里到底扮了个什么样的角色,莫非真是这户人家的姑娘,是一位富家小姐,富二代,吃饱了没事干,改头换面,装做穷人家的女孩子,玩一把天仙女和董永式的爱情游戏?体验一下好玩的另类人生?……
鬼才知道……
“郎哥,这女孩我不惦记着了,但有一样,酒还是要喝的啊。咱可是说好了,我给你当一把私家侦探,你请我喝酒,对不对?大男人应该说话算数!”杨彬彬还惦记着喝酒的事。
“好,我说话算数,你说去那个酒店吧,我们一定喝个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由于心情不好,在街上干活的时候,郎少亭总是心不在焉。
不知啥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女人的玉腿。她的脚很漂亮,穿着一双***和一双白色的皮凉鞋。这鞋郎少亭似乎在哪儿见过。一抬头,“怎么是你?”
几天不见,柳姝儿依然一脸的风采,风姿卓越地冲郎少亭笑。现在她来这儿,显然是来找他的。“我给你打了几次电话,你为什么总是不接?怎么回事啊?”有点找上门兴师问罪的意思。
郎少亭闷在那里,一声不吭。明摆着的事,你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你是大户人家的“公主”,女“富二代”,在海边拥有那么一所大房子,有钱有势,高高在上,和一个地质佬,一个穷小子谈恋爱,这是不是玩笑开大了,匪夷所思嘛!人贵有自知之明,与其将来大家难堪,还不如早日说拜拜。
“我想和你谈谈。”柳姝儿又说。
“谈什么?!”郎少亭硬梆梆地蹦出了一句。
“谈什么都行,都市生活,文学什么的,地质找矿也行,谈你‘探地雷’也行!”
“天哪!你给我谈探地雷?”郎少亭夸张地扭了一下脖子,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我现在是在工作,这是我的饭碗,没时间给你在大街上谈什么探地雷,现在太平盛事,歌舞升平,大街上没地雷!”
“那好!”柳姝儿倒显得爽快:“你现在工作忙,我就在这儿等着,等你忙完了我再和你谈!”
真是活见鬼!以前郎少亭想要谈时,她不来,躲在海边那大房子里不出来。不想谈的时候,她却来了,要和自己谈什么探地雷,探地雷有什么好谈的。
“好,谈吧!”郎少亭就势来到护城河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这儿人少,相对僻静,大声吵架就是发生暴力也不会引人注意。
“大狼,”柳姝儿先说话。“你是不是为孩子的事不理我?”
“不全是。”
“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不是听说,是知道,知道真相!”郎少亭终于压不住自己的愤怒。“你应该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在这个城市走来走去,甭说探地雷,啥事我也能探出来,啥事也甭想瞒得住我!”
“你到底知道什么了?我瞒你什么了?”
“好了,大公主,你玩够了没有?”
“大公主?你叫我大公主?……”
“是的,我叫你大公主,一个富有人家的大小姐。”郎少亭几乎有点愤怒了。“一个人住在那么漂亮的大房子里,时间一长,烦了,无聊了,寂寞了,就别出心裁,别具一格,另找一个小房子住下,体验一下由大到小的另类生活,就像一个吃腻了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人,想品尝一下绿色小青菜的滋味。一个人住在小房子里又觉得孤单害怕,就再找一个傻小子相伴,玩一下像真的一样的爱情游戏,什么地老天荒,什么爱情永存,海枯石烂。可怜那傻小子,真是傻到顶了,居然相信了这一切,被人玩了还真当是遇到了什么真爱,碰到了桃花运,知心爱人……”
一看郎少亭真急了,柳姝儿急忙分辨道,“不,大狼,不是这样的,不是的!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也绝对是实话实说,我不是什么大公主,富二代,而是一个穷丫头,一个从山里出来的穷丫头,我找你,爱你,绝对是高攀了,我绝对没骗你,我真的很爱你,爱你到死!”
“求求你,别再玩了好吗?再别说爱了好吗?还要爱得要死要活的,海枯石烂,地老天荒,那是演电影,写小说。请你给一个地质佬,一个穷大学生保留一点尊严好不好?”
“我真是一个穷丫头,一个从山里出来的穷丫头……”
“穷丫头怎么会住海边那么大的房子,要几百万呢,骗谁呢!”
“没骗你,我真的是……”
“再见!”郎少亭没等她说完就愤愤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