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纪远清过来握住江云霏的手，“我也不知这发带为何会在她手中，你相信我，我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我若是做了，就绝对不会瞒你。”

是啊，以相公的性格，便是做了什么，会认错也不会瞒着自己。

江云霏点了点头，用力握着纪远清的手，目光又重新坚定起来：“相公，我信你。”

“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祖孙俩啊，不活了，不活啦……”老太婆拽着她大着肚子的孙女就往门外去，要寻死觅活。

“远清。”李氏急得不行，正要上前去拦。

纪远清冷然道：“你若是去拦了，明日我便带着云霏搬出去，你就当没生我这个儿子。”

“你，你——”李氏气得语塞。

“我说了，孩子不是我的，人我也不认识，您非要留下来，到时候您自己看着办吧。”

老太婆拽了孙女到门边，见没人来拦着，又哭着在地上一坐，放肆了地大喊：“这么大一户人家，当家的还是个饱读诗书的秀才，怎的在外要了清白人家闺女的身子，却不敢认呢。”

这起哄的，大半条街的人都来凑热闹了，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听他们家院子里的动静。

“开门，开门……”这时有人敲门来了，李氏闻声去开门，这回敲门的是男子的声音，又是要闹哪一出。

“云霏。”没想到进到院子里来的是林玉萧。

林公子急冲冲走来道：“远兄，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

这下大家都愣住了，林玉萧来又是闹的哪一出？

“林公子，天色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江云霏奇怪道。

纪远清紧盯着林玉萧，问：“林玉萧，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目光变得更冷了，比方才还有凌厉几分。

江云霏正要说什么，却叫纪远清紧拽了一把，她不明白地看向纪远清，才发觉他脸色差极了。

林玉萧看了眼江云霏，又看了眼纪远清道：“我来只是想解释清楚，采儿她原来是服侍我的丫鬟没错，但那时在曲阳县时，叔父给我派的丫鬟，后来我见采儿照顾她十分妥当，这才将采儿的契约给了云霏，她也是拿了银子买走的。”

纪远清闻言狠瞪了采儿一眼，脸上乌云密布，那双眼睛更是凌厉得吓人，他看着江云霏问：“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采儿为什么会是他的丫鬟？他在你身边放了个丫鬟，是不是为了好方便私下联系？”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江云霏脑子一团乱，她瞪着林玉萧道：“你没事跑我家来说这些作甚？”

“我只是，只是想替你解释清楚，不想给你们造成误会。”林玉萧捏了捏手心的纸条，他在府邸时突然收到这样一张纸条，说是纪远清发现采儿曾经是他的丫鬟，这会儿正在江云霏发脾气，纸条的署名是采儿，他当下便赶来说清楚。

“我要听你的解释。”纪远清突然爆发，用力地掰住江云霏单薄的肩头，声音喑哑问：“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你跟我说。”

江云霏张了张嘴，缓声道：“那时在曲阳县，因娘的事，你同我吵架，我无处可去，恰好碰见了林公子，他收留了我两日，待我回去时，见采儿十分不错，便向他要了过来。”

江云霏说着，眼睛里滚落了两行眼泪出来，她余光瞄到了那名女子挺大了的肚子，心里道：我的孩子，那个时候没了。

“若真是这样，你哭什么？”纪远清猛地捏住江云霏的下颏，他整个人已经被嫉妒、怒火占据了理智，他想知道所有的真相，可江云霏这样根本就是还有事瞒着他。

江云霏眨了眨眼睛，努力把眼泪吞了回去：“我说的是事实，就是这样的。”

采儿忙上前道：“是的，就是这样。”

“真是这样吗？”纪远清松开了手，他颓然退开了些，望向江云霏的眼神充满了失望：“你就是不肯说，以前是，现在也是。你既然喜欢林玉萧，又何必在我面前委曲求全？你若是说出来，我又岂会不成全你。”

“我没有，相公，到现在你还怀疑我对你的心意吗？”江云霏失声痛哭着，她的情绪开始变得波动起来，纪远清的胡搅蛮缠，还有失去那个孩子的痛苦，一下全涌了上来，她很努力地去忘记的，为什么要让她再想起来这个痛苦，若是孩子还在，他是不是已经学会走路，还会追着她喊娘亲。

江云霏越哭越大声，有些声嘶力竭。

“夫人。”采儿也涌上了眼泪，她一直在江云霏身旁照顾，能明白她的痛楚。

林玉萧眼中也划过难过，他想江云霏肯定是想到那个失去的孩子吧。

纪远清看着江云霏、采儿、林玉萧这三人脸上流露出来的神情，只有他们三个人懂的这种神情，他心如刀割，原来自始至终他都是在自作多情，在妨碍两个真心相爱的人。

“江云霏，”纪远清眼中冷漠无波，心疼得已经没了知觉，“就像当日成亲时说的那样，等你有一日真寻到所爱之人时，我便放你自由。江云霏，我们和离吧。”

我们和离吧，和离吧，和离……

这句话就好像一把铁锤，一下又一下地敲碎江云霏的心。

江云霏冲过去拍打他的胸膛：“你还是不信我，你怎么敢说和离，我恨死你了……”

纪远清就站在那里，眼神冷漠得可怕：“和离吧。”他转身，腰背挺直了进屋，上楼，点了灯，奋笔疾书地写下了和离书，再递到了江云霏的面前，语气平静得毫无起伏：“这是和离书。”

江云霏不接，红着一双杏眸望他：“纪远清，你想好了，你真的要跟我和离吗？”

纪远清怔怔地看着江云霏布满了泪水的脸蛋，良久都没说出一句话来，他不断地在心里问自己，真就走到和离这一步了吗？若是应下了，以后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远郎。”忽见那大着肚子的女子扑到纪远清的怀里，纪远清怔怔地看着江云霏，没有推开那女子。

江云霏叫这一幕刺痛了眼睛，孩子，孩子……她接过和离书，哽咽道：“那就和离吧。”话落，泪如雨下，身形不住地摇晃。

“夫人。”采儿心疼地过来扶住江云霏，那个答案就在嘴边了，也到底不敢说出来，夫人说若是叫老爷知道了，便是多了一个人痛苦，老爷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的，更何况，又是临着科考，若再打击一下，怕是——

“采儿，进屋收拾东西，我们离开这里。”江云霏脚下虚浮地往屋里走，手中拿着的和离书仿佛有千斤重。

东西收拾好了，江云霏只带走了一点现钱，其余的什么都没拿走，衣裳首饰都是他替自己挑的，如何拿走？

院子里，纪远清呆立着，像是钉住了一般，那大着肚子的女子已经叫李氏扶到一旁去坐着。

江云霏忍着眼泪，走到纪远清的面前，说：“后日就要科考了，你准备那么些年，别因为这事考砸了，希望你以后步步高升，繁花似锦。”

纪远清看着转身离开的江云霏，伸手去抓，到底是抓了个空，他惊慌失色，到底是开始后悔了，他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那么蠢要把娘子往外推？

可她如果不爱自己，自己强行留着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纪远清天人交战，哪方都无法说服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云霏踏出家门去，在夜色中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