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夜，江云霏抱着包袱不停地往前走，不知该去何处。

她好害怕，好茫然，这个世界她没有家人，没有能落根的地方，她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生活。

那种飘零无依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将她覆盖，令她无法喘气。

耳边忽闻采儿的呼声：“小姐，小姐……”

江云霏听着这声音，猛然地睁开眼睛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采儿就坐在一旁着急地摇晃自己，反应了好半天，才想起这是自己安置那买来的五个丫头的地方。

“小姐，你又做噩梦了。”采儿说：“从那天后，您晚上就总是做噩梦。”

江云霏翻了翻单薄的身子，拉了拉薄被，脸上十分困顿地说：“我没事。”

采儿重新躺了下来，借着微弱的晨光说：“您若是想哭，就哭出来，这样心里才好受些啊。”

江云霏浅笑了下：“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啦。还是睡觉吧，养好精神，等天一亮，你又要随我跑上一天去看房子。”

“住这里不好吗？”采儿说：“等我把另外一间杂物房收拾出来，我就搬进去住，这样小姐你就能自己一人住了。”

“你傻啊，这院子那么小，我们那么多人怎么住？”江云霏说：“铺子开张以来，也算赚了些银子，买一栋大点的房子安身也还是可以的。”

采儿却道：“你昨日不是答应童小姐，随她一块去锦州吗？若是我们现在去看房，就是看了也来不及打理房子呀。”

“那就买了叫青梅她们先住进去，等我回来再打理。”

青梅是那五个丫头里最年长的一个，江云霏平日里都叫青梅管着下面的几个小丫头。

“好吧。”采儿这才拉好被子，准备睡觉养好精神。

江云霏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方才的梦还未从她的脑中完全退去，梦带给她的那种孤凉的感觉还未消散，她轻轻抚了抚心口处，告诉自己没事的，身边不还有采儿和青梅她们吗？

她还有童思颖和林玉萧这些好友，并不是没有记挂的人。

江云霏低叹了一口气，算算日子，今日该是放榜的日子了，也不知纪远清他考中了没有，临考前发生这么些事，该会影响他发挥吧，只盼着他能中举。

一大清早，江云霏和采儿起床，两人正在屋子里梳妆，童思颖进屋来，笑着道：“去锦州的船提前到了，我们今天就可以动身去锦州了，现在收拾，申时最有就可以出发了。”

申时是下午四点左右，现在不过早上七点多，确实来得及。

看房的事只能暂且推迟了。

江云霏心里记挂着放榜的事，可都已经和离了，她的关注似乎也没了意义，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看放榜。

“快快，快点，时间不多了，我们得早些登船，不然赶不及了。”童思颖催促着，大家一起乘上了雇来的马车，出发去码头。

如此江云霏只得作罢，等从锦州回来，也能知道。

临登船时，采儿忽然道：“哎呀，我有件东西忘记拿了，你们在这等着我，我快去快回。”

还不等江云霏和童思颖说话，采儿就跳上马车，叫马夫驱赶马车离开。

“这丫头。”童思颖无奈喊道：“你快些啊，到时候别叫船等你。”

江云霏和童思颖还有青梅她们先上了船，到船上的甲板上等着。

“林玉萧前两日便先去了锦州，”童思颖一边吃着在码头吃的糖油粑粑，一边说：“我们在锦州的糕点铺幸好有他帮忙铺桥搭路，这才顺利开张了。”

江云霏望着大路的方向，漫不经心道：“是啊，到时候得请他吃饭才行。”

“那是一定的。”童思颖说：“正好你这次出门，也顺便散散心，要知道这天底下有趣的事可多了，你别一门心思沉浸在过去。”

“嗯。”江云霏点了点头。

童思颖见江云霏心不在焉得样子，无奈摇了摇头，继续吃手里端着的糖油粑粑。

船快开之前，采儿终于赶了回来，大家都到船里的客房歇息。

童思颖和青梅一块，江云霏和采儿一块。

从柳州坐船去锦州，得要一天一夜的时辰，所以坐的船都是大船，都带着客房以便晚上歇息。

江云霏正收拾行囊的时候，采儿凑了过来，说：“小姐，我回去帮您看过这次的放榜了，纪公子他得了头名。”

江云霏先是一惊，随即狂喜，脸上情不自禁地扬起笑来：“那太好了，他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说罢高兴地觑了采儿一眼，夸道：“你这丫头，怪会猜我的心思。”

“那是自然。”采儿道：“小姐，你就放心吧，纪公子他如今过得好，你也要努力过好日子，别再难受了。”

江云霏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低头整理行囊，说：“你放心吧，这次去锦州散散心，就会好起来不会再做噩梦了。”

柳州城内，今日是放榜的日子，纪远清没去看榜，反而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李氏不大认得字，就没出门去看榜，倒是托了隔壁李婶家的儿子去看。

没过多久，李婶的儿子就引着来报喜的衙差上门来了。

“纪远清得了这次乡试的头名，中了解元，大喜啊！”

街坊邻居都凑来看热闹了，李氏听罢高兴地不行，忙请了报喜的衙差进门喝茶，又去拿了早就准备好的糖果、花生、瓜子请大家吃，更是准备了赏银。

“这位衙差大哥你等着，我这就去叫我儿子下楼来。”

纪远清被李氏从书房里叫了下来，不过短短几日，人已十分憔悴，便是听得自己中了会元，脸上也没有半分喜色。

这场面全叫李氏一人撑了下来，好歹是客客气气地送走了衙差和前来道喜的人，儿子中了头名，李氏自然是高兴。

就像之前就计划好了的，这样的大喜事得摆酒席请客吃酒啊。

李氏忙来问纪远清：“儿啊，这酒席是上酒楼里摆？还是在咱们自家院子里摆，到时候请做酒席的人来做？”

纪远清回神看过来，那双黑眸里透出的只有无边的冷漠：“摆酒席？为何要摆酒席？”

“之前不是说好了的，你中了举人，咱们家就摆酒给你庆祝？”李氏笑得几近讨好，这些日子她的儿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冷漠古怪，甚至连话一天都不见他说上一句，她这个当娘的竟都有些怕她这个儿子。

“庆祝？有什么好庆祝的？”纪远清脸上现出讥讽来，“您若是要庆祝，就自己去庆祝，别搭上我。”

说罢，纪远清缓缓地走上楼梯去，身影消失在了转角处。

李氏大松一口气，整个人瘫坐在凳子上，不住地拍着心口，这可怎么办，她这儿子是不是打击太大，脑子出了毛病？

罢了罢了，不庆祝就算了。

李氏坐了一会，想起自己安置在不远处屋子里的妙娘，赶紧起身去做饭，准备给妙娘送饭去。

妙娘肚子里的孩子就要临盆了，她瘦得那么厉害，可得多吃些补身体，才能平安生子啊！

那日，江云霏走后，妙娘又是各种寻死觅活，纪远清一言不发，直接进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把菜刀，追着妙娘祖孙俩夺门而逃，吓得魂飞魄散。

李氏也是头疼，她这儿子非说不是他的孩子，可万一是呢？那孩子岂不是就没了。

李氏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给妙娘她们寻个住处，等孩子生下后再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