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都是发黄的纸，质量并不甚好，不过用来练字绰绰有余。

古代的汉字是繁体字，江云霏认得大部分，毕竟简体和繁体还是很相似的，就是不怎么会写，一个是字太复杂了，一个十毛笔她实在用不来。

纪远清一手拉着衣袖，一手执着毛笔行云流水的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字，江云霏的“雲”。

“是我的名字啊！”江云霏笑了笑，芊手拿着毛笔，对着纪远清写下的字，在面前的纸张上一笔一划的写着。

然想象很美好，现实很凄凉。

江云霏写出来的字简直不能直视，歪歪扭扭，像很多只毛毛虫凑在一块。

“呵呵……”李氏毫不客气地笑道：“你这字不说是雲，我还真一点也看不出来。”

江云霏面上恼红，“这毛笔我不会用，自然写不好，若是你能给我换一支正常的笔来，你看我写的好不好。”

纪远清伸手将他的毛笔递过来，说：“那用我的笔？”

“不必了。”江云霏继续一笔一划的写着，她道：“我慢慢练总会写好的。”

李氏在一旁坐做着刺绣，听到江云霏这般说，笑着摇了摇头，女子何苦如此争强好胜？这不明摆着给自己找罪受吗？

在李氏的眼中，女子不用考科举，认不认得字都没关系。

但是纪远清这个老师却很有耐心，他放下手中的笔，走到江云霏的身侧，握住她的手，领着她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他说：“你初学的话，写字一定不要急，要一笔一划的慢慢写，字的重心也要稳……”

“嗯。”江云霏认真地听着，一点一点的记到了心中。

字练了两个时辰，桌子底下的炭盆烧得差不多了，李氏出门，去了柴房去木炭来。

纪远清抬头往来，灯火下他的下颌线十分流畅，眼底带着好奇地问江云霏，“你原先学过写字？”

字的一笔一划都有先后顺序，江云霏每个字的先后顺序都对了，可一个初学者，是绝不会分什么笔画的先后顺序，只懂得模仿对了就行。

“念过几年书。”江云霏笑了笑说：“就是原先懒的练字，所以写的才这样差劲。”

“哦？”纪远清很惊讶，在他的印象中，能读书认字的女子，一般家世都不错，父亲再如何都是个秀才。“你这什么表情？”江云霏笑道：“有那么惊讶吗？”

“嗯。”纪远清点了点头，他起身去书房拿了本破烂不堪的《诗经》出来，摆在了桌子上，“那这本书你可念过？”

江云霏望着封面上写着的两个大字——《诗经》，她不由笑了笑，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读是读过一些，不过只记得一两句罢了。”

李氏进屋来听见了，说：“怎的念起诗来了？”

纪远清立即道：“娘，我们家云霏可念过几年书呢。”

“是吗？”李氏表现得比纪远清方才更为惊讶，她笑眯了眼道：“这年头能念书的女子可难得，就在我们清溪村放眼望去，能一个念过书的女子都找不出来。”

李氏复而感叹道：“我们家远清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才娶得云霏你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

江云霏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毕竟在她的世界里，女子念书都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江云霏放下手中的笔，伸手道：“书借我看看吧，有时空闲时间多，正好能打发时间。”

“嗯。”纪远清马上递了过来。

江云霏翻了翻书，这本《诗经》已经被翻得破破烂烂，很多页都残缺了，并且纸张很薄，一个不小心就会损坏了。

“等过完年，我们去镇上买些书来吧？”江云霏望着纪远清说：“书铺里可有游记或者关于各地风俗、历史发展的书？”

李氏听得满脸佩服，她是一个只认得几个字的妇人，突然听江云霏从嘴里蹦出那么多听不懂的话，江云霏的形象在她的心中越发高大了起来。

纪远清点头道：“有，你说的都有。等过年完，我带去逛一逛书铺。”

“可是——”李氏不明白地道：“远清现在都不继续参加科考了，买书还有什么用？这不是浪费银子吗？”

还不待江云霏回答，纪远清说：“云霏既然喜欢，那就买啊。况且我年后就去投一个师傅手下学木工，很快上手后，就能赚银子，买几个本书的话，还是买得起得。”

江云霏也道：“看书的用处，不只有去参加科举考试。还能增长见识和陶冶情操，将来做一个明理的人。更何况平日里闲着无事，也可以看看打发时日。”

李氏停下了手中的绣活，道：“说的也对，我整日里绣东西打发时日，也累得慌，倒不如看看书。”

江云霏笑道：“赶明儿我去书铺里挑几本有趣的书给娘你看。”

“好嘞。”

油灯一直燃到天明，外头传来鸡鸣声。

江云霏和纪远清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那厢李氏已经起床，正在厨房煮莲子羹，一股甜腻的味道飘了满院子。

江云霏吸着鼻子醒来了，肚子里空空，被饿醒了。

“哇，天亮了！”江云霏伸了伸懒腰，侧首见纪远清还睡着，闭上眼睛的他，睫毛可真是长得过分，她又情不自禁地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一下他的睫毛长短，岂料下一秒，纪远清的睫毛轻颤，一双清亮的眼睛睁开了来，他懵懵地看着江云霏伸过来的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从桌上爬了起来。

“咳咳……”江云霏尴尬地轻咳了两声，被逮住了，她不敢去看纪远清的眼睛，只道：“我正要叫你起来呢，恩……好香啊，不知道娘在做什么。”

江云霏飞快地跑掉了，剩下一脸茫然地纪远清。

大年初一的早晨，村子里满地遍布红色的纸屑，昨晚后半夜放了一整夜的爆竹，闹闹哄哄的，这家放完，那家放。这村放完，隔壁村放。

江云霏家也放了，院子里铺了一地红纸屑，在清晨的阳光下煞是好看。

他们一家三口坐在大堂用早饭，甜腻腻的莲子羹，期盼着来年的日子能像这碗莲子羹一样甜甜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