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冉,岁月无情,转眼之间,1991年的春节马上就要到了!
朱子决定今年不回老家过春节了。
一是:现在国家自改革开放以来,消费市场形势一片大好,老百姓手里有钱了,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
所以消费观念也提上来了,购买能力自然就跟着上来,这几天的销售一天比一天好,朱子有一点舍不得离开了。
他觉得春节这么好的销售时间段,就这样放弃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二是:春节期间人肯定多,前门商业大厦里本来就有两家在销售,竞争要相对激烈一些,另外那家销售人员,现在已经回去过春节了。
可以说现在就朱子一人在销售,没有竞争,独家经营,这几天的销售开始翻番了,那这一个正月里应该能卖的很不错。
还有一点,自上次经过郑哥的一番点拔之后。
朱子也想明白了,厂里的公款自己一分钱都不能沾,自己打个擦边球,搞点小外快,这还是可以的。
用现在话说,就是一点点的,灰色收入。
这一个冬天里,熨衣架卖的不错,朱子赚了有一千多块钱,比自己一年的基本工资还多,那可是在1990年啊……
这令朱子高兴之余,又兴奋又紧张,他希望继续能够多攒一点钱。他自己的大脑似乎也开窍了许多,想尽最大的努力,去积累一些钱,他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了……
那时候的朱子,还不懂什么叫原始积累。
人活着,总得有一些自己的目标,和追求不是!
他又去了几次天外天小商品市场,真正开拓了自己的眼界,看人家市场里面的老板们,那生意做的简直不要太好了。
其实,那天朱子和郑哥聊完下班回来,半路从菜市场买了一些熟食,花生米、卤猪耳朵,还有一只烧鸡,加上一些朝鲜小菜,又买了一瓶牛栏山二锅头,加上四瓶燕京啤酒。
反正把下午赚的六十六块钱,花了一大半。
小袁看到朱子今晚回来,还买了这么多好吃,好喝的东西,感到有一些诧异。
“我说你一个,平时扣扣缩缩过日子的人,今天怎能啦,不过日子啦?还是遇到什么大喜的事,要庆祝一下啊?”
小袁看着朱子略带好奇地,又满怀欣喜地问道。
他能不高兴嘛,有好吃好喝的肯定开心啊!
朱子笑了笑说道:“特意买来请你喝酒啊!你不开心吗?你喝不喝?你不喝,我一个人喝,这都多久没喝酒了。”
“别呀?我干嘛不吃不喝呀?我又不傻,不吃不喝那才缺心眼儿呢!”
小袁乐呵呵地说道!
于是乎,朱子和小袁两个人,先是细细地品味着,这老北京的经典“牛二”。
两个人边吃边闲聊天
朱子其实心里很急的,他想要问小袁一些事情,但他表面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朱子也知道有些事情,是急不得,要循序渐进,俗话说,火到猪头烂、功到自然成,慢慢的切入正题,一步一步来。
这酒越喝越多,话也越聊越深,两个人也在一起,己经处了好几个月了,天天睡在一张床上。
小袁对朱子还是挺佩服的,也挺感激朱子的。
朱子不管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挺照顾他的,他比小朱还大二岁呢!
自己没有朱子勤快,朱子经常洗衣服的时候,顺便就把他衣服也给洗了。
很快,两个人,就将这一瓶53度的牛栏山二锅头,给干掉了。
两个人开始喝啤酒了,说话也开始推心置腹地,往深处聊起来了。
只是从一开始,小袁嘴巴就是紧的很,关键的,重点的,一句都不说,有时还说一句留半句,带着试探的感觉。
朱子内心是急的,但也没有办法,只要慢慢来,你又不能撬开人家嘴,让人说吧?
当最后一瓶啤酒打开之后,估计是白酒加啤酒,开始有点上头了。
小袁的话也就放开了许多,说话也没之前那么谨慎了。
他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然后看着朱子说道:“朱子,我信任你,拿你当兄弟,我就跟你说实话吧,你刚才问的销售人员捞私活是事,实话实说,我们都干过,只是干多干少的问题而已……”
朱子听到小袁这么说,他心里一下子就释然了……
自然大家都这么干,那我也能干。
其实,这是一种从众心理,别人干嘛,我也要跟着干嘛!随大流……
朱子也点上一支烟,看着小袁说道:“呵呵,小袁,说说,你们都是怎么干的?”
小袁这时候也就无所谓了,反正都亲口承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小袁又深吸了一口烟,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说道:“像你今天这种熨衣架,据我所知,厂里在外面的销售人员基本都干过。”
朱子一听,乖乖隆地冬,好家伙,原来都干过啊!就我还在傻比比的,还当回事呢……
小袁继续说道:“还有你知道厂长为什么?把出厂价定那么高吗?”
朱子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是不是咱们厂生产成本比较高呢?”
“错!朱子,你这样想就大错特错啦!其实,一只㈡型塑料蒸汽熋斗的生产成本,不会超过7块钱。”
小袁举起手中啤酒瓶碰了一下,朱子那只啤酒瓶,然后喝了两口啤酒说道。
说完之后,还伸手擦了一下,嘴角的啤酒沫子。
两个人苦中作乐,连个杯子都没有,直接把瓶吹。
“啥?7块钱?真的假的?”
朱子这一下子吃惊不小,瞪着眼睛看着小袁非常惊讶地问道。
这个情况太令朱子震惊了!
朱子知道小袁比自己早两年进厂,自己进厂的时候,他已经出去干销售了,现在已经属于**湖了。
“绝对是煮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呢!我还在厂里上班时,有一次无意中听到的。”
“那是我刚进厂不久,咱们熨斗获得一个国际金奖,县、乡里领导来厂里开获奖大会。”
“然后中午就在厂办公楼上,厂长那间贵宾接待室里喝酒吃饭,当时厂长让我在旁边,负责给领导们,递烟倒茶水,打下手时,我亲耳听到的。”
“还有厂长把出厂价格定在二十块,就是他小心眼,怕我们销售人员从中间弄差价啊!朱子,你不要把厂长想的那么好。”
“说实话,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背后都在议论你,还说你是厂长的走狗密探呢!看来是我们错了!”
“哈哈!不好意思,朱子、错怪你了,来!喝一口。”
小袁觉得反正自己己经说开了,加上又吃了喝了朱子的,吃人家的嘴软,干脆都说出来算球。
朱子听了刚才小袁说话,他简直纳闷的不行。
尼玛!竟然说自己是厂长走狗,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对厂里,以及厂长忠心耿耿,这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怎么会是走狗呢?朱子真心狂吐一口老血。
还有,小袁说从中间弄这个差价,这怎么个弄法呢?朱子有些湖涂了……
朱子决定干脆一问到底,不然的话,自己憋在心里难受。
“小袁,你说的从中间弄差价这怎么回事,我有点不明白,越听越湖涂了,真没搞懂是怎么回事呢?你给我说说好吗?”
朱子又递给小袁一支烟,烟酒不分家嘛!这两样东西都是能拉近,彼此之间距离的不二法宝。
小袁伸手接过烟,那张微红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有些醉意朦胧的眼睛,斜眼看着朱子。
然后笑了一下说道:“你不会都这么久了,都没有搞过吧?”
朱子听到后,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地说道:“小袁,你就别取笑我了,快点告诉我吧!我真没有搞过什么中间差价呢!”
“我艹,你是包拯啊,大公无私啊,九十年代的活雷锋呀!佩服!佩服!”
小袁听到朱子这样说,立即双手一拱打趣地说道。
“我去!你丫能不能,不要损我好不好,艹,你丫赶紧告诉我呀?”
朱子都有些羞愧难当了,自己搞了半天,就跟一个小丑一样,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呀!
“呵呵!别急嘛!那好吧!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中间怎么操作呀!”
小袁抽了一口烟,笑呵呵地说道。
“一般来说,碰到有单位来大批量采购,给的又是现金,这时候我们就会把货款给截留下来。”
“然后跟厂里汇报,就说是商场哪位领导打了招呼,是兄弟单位发礼品,要求按照出厂家给的。”
“反正理由怎么说,自己编像一点就行,这中间的差价,不就是自己全留下了。”
“或者是节假日期间,那零售卖的好,截留下来货款,然后告诉厂里,有大单位一次性买了几箱,要求按照出厂价给的货,中间差价不就是你自己的吗?”
“朱子,我实话告诉你,在太原商场最后闭店,有半个月甩货时间,商品大减价,那人特别的多,人山人海,卖的也特别的好。”
“当时,我和小张两个人,把账全部做成出厂价,就说那几天就是按照出厂价格在甩货。”
“其实,厂长心里特别的明白,销售科她们几个领导,也都知道这里面是怎么回事!都揣着明白装湖涂呢!反正又不是她们自己家的钱,干嘛招人讨厌呢!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差不多就算了!”
“现在看来啊!就你不知道呀!”
小袁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又喝了一口啤酒,潇洒无比地,抽了一口烟继续说道:“朱子,还有很多呢,你自己去悟吧,说实话,不要把厂里想的有多么的好。”
“更不要把厂长当成什么好人,为什么厂里,一直把补贴定的这么低啊!你自己好好想想,琢磨琢磨不就明白了!”
“反正春节前我回去算完账,领完年终福利,春节后我就辞职不干了,谁爱干谁干。”
“现在在外面,随便给一个老板打工,都要也比在厂里上班,好上很多倍,关键咱们是合同工,不是铁饭碗,没有必要一棵树上吊死。”
“我自己都想了,或者自己先做个什么小生意,也比这样强啊!”
“朱子,你看咱们俩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再看看别人家的销售人员,一个个天天下馆子,抽烟都是五块钱的希尔顿,要不就是十块钱的万宝路。”
“树挪窝死,人挪窝活的道路你应该懂得,我们自己也二十多了,该想想以后的出路了。”
“说实话,再这样混日子,最后连老婆估计都找不到的。”
朱子坐在那里,听着小袁酒后吐真言,他现在有点懵圈状态,一下子得到这么多的信息量。
他要好好地消化吸收一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