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约定的日子到了,柳氏跟江娆两个人急得都想到连夜离开清水县了。
这上哪里找江含啊!
“娘,不如我们找一个丫鬟,就说是江含如何?”
柳氏也想过,可是府里的丫鬟,程武还真不一定看的上。
“就算江含怎么美艳动人,程武也没见过,到时候我们咬定那是江含,肯定可以蒙混过去。”
确实蒙混过去了,那个假的江含做程武的妾之后,只见过程武两次。
清水县靠江,程家祖辈就是跟水打交道,家业殷厚。像程武这样的后辈,就算什么都不打理,每日就知道娇妻美妾在清水县也能继续威望下去。
自然不会一直惦记着江家的千金。
看见江含之后,程武又不是没有见过柳氏,推想了一下,江娆想必也不会有什么花容月貌。这一想不要紧,江家开销的大头一下子就没了。
江府里本来还剩下的几个丫鬟也走了,最后剩下的也只是一个院子了。
江娆实在是做不了那些粗活,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手一点点变粗,脾气却是一天比一天大。
柳氏在灶房正生着火,半天也不见点着,满屋子的浓烟。
江娆端着一盆水就泼。
眼看着点着了,就这一泼,浓烟是没了,火星也没了。
“我生着火,你什么都不做,一上来还就用水泼灭了。怎么了又,连饭都不吃了?”
“外面那些人,不是说着有他们在,江家就不会过不下去吗?怎么现在什么都没了?做饭洗衣都是我们自己?”
柳氏已然认清局面,“你以为做饭洗衣就不需要银两了?不是外面那些人,我们恐怕真的就饿死了。新的县主不差,他们还能记得我们,算是好的了。”
这些自然没有办法跟程武当时给的阔绰,可是江家再也不可能攀上人傻钱多的程武了。又加上程武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清楚,也不敢跟江家有瓜葛。
四年过去了,江娆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而江家已经落魄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地步。
柳氏出去帮别人洗衣服的时候,听着街道上大家都议论着当朝宰相。
在往日,柳氏肯定直接走了,肚子还饿着,手怎么能偷懒呢?
“听说还是我们县的江越,真是少年得志啊!”
“不会就是当年那个江越吧?”
江越两个字,一下子让柳氏感觉到了希望。
且不说当年是他带着江含一起逃走的,害得跟程家的关系破灭了,就算是念在当年寄居江家的情分,这宰相府也应该有自己母女俩的位置啊!
没有再听那些人说了些什么,手里的木桶哐一下子从手里掉落,赶紧去京城!
这是柳氏此时唯一的想法。
回到家中拉着江娆就要往外面走,看着娘像是疯了一般的样子,江娆满脸嫌弃。
“江越!江越他做了宰相!我们现在赶紧去京城啊。”
江娆怎么可能相信这些,还以为娘亲真的疯了。
“是真的,我听见别人说的,亲口说是清水县的江越!快一点跟我去京城吧!”
容不得江娆迟疑半刻,柳氏拉着江娆就往外面走。
这种感觉就是像一个王公贵族,突然身无分文,或是一个乞丐突然家财万贯,这种落差于大多数人,都是无法呼吸的感觉。
要不是江娆也听见一些人说着江越做了宰相,肯定没有办法相信娘亲。
在清水县,为官就要清廉,但是也没有人去肯定你。像程武这样的家世,平时有一些风吹草动已经让人茶前饭后议论着了,更不要说是县里的人当上了宰相。
两人一路向北,而江含已经到了京城,就在相府门前。
“要饭去别的地方,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门前的守卫大声喊着,可是江含知道自己不是要饭的,更加知道自己现在就要见到宰相。
“我是来见你们宰相的,麻烦你通报一声吧,我就在这里等着。”
守卫想着这年头真是不能得势,要么是得势了不能让别人知道,自此之后,这般来到府里的人必定更多。
“可有名讳?”
“不用了,你就说故人好了。”
江越耐着性子到了外面的时候,看见一个破烂的身影,一转身,江越知道,这个灰头土脸的人就是江含。
江含来找自己了!
“江含,我要娶你为妻。”
江含没有想到多年之后,第一句话就这么直接。
“大将军的妹妹是不是向你表露爱慕之情?”
江越窃喜,没有想到江含一见面就吃醋。
而在旁边的守卫整个人都傻了,宰相好这口?
看见宰相跟着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男子卿卿我我,守卫赶紧背过身去。
连夜奔波,江含这一身打扮其实从很早之前就是这样了。
逃离清水县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不能独自一人前行。害怕自己的容貌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蹲在地上就往自己的脸上涂抹着泥土。
这四年来,没有江越在身边,江含一直艰辛地活着,后来于一荒僻之地开垦一块农田。捡着树枝,茅草,艰难地盖出一间小屋,才意识到之前自己觉得寒酸的茅草屋其实真的还不错。至少能够遮风挡雨了。
虽然住的地方偏僻,但是江含每隔十几日就会离开自己住的地方,到有人的地方,打听着当朝宰相是谁。
听到世人都在议论着朝中党羽之争的时候,江含就意识到了,如果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那自己到现在为止,只是影响了自己,过不了多久江越就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年少的宰相。
果然自己赶到这里的时候,江越已经身在宰相府了。
在等着江越出来的时候,江含抬头看着门匾上是皇上亲手提笔的相府。
江含甚至还能想起来当年的门匾是怎么拆下来,又是怎么安上去。都是相府二字,都是皇上亲手提笔。
当年以为的风光无限,如今回头看,不过是一场源于信任的讽刺。
一路的风尘仆仆,此时换成了内心的安宁。原来一些缘分是注定的,就算没有我的存在,你也还是会走上这一条路。
看见江越在自己面前又有了年少时的青涩,江含满是灰尘的脸平静地笑着。
“你怎么知道的?像是你一直在我身边,那你一定知道我在想什么吧?”
江含低头,重活一次,还是控制不住脸上的燥热。
看见江含低头不语,江越表露着心意。
“从一年前的时候,我就在寻着你的消息。我偷偷去过清水县,也知道是有人代替你去了程家。可是当初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一起走?还非要用那样的理由骗我?”
此时的江越有太多的疑惑,可是江含只想安静站着,看着眼前的江越。
“你看我,都忘了让你进府里,快进来,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江越拉着江含的手腕,这一次不是逃跑,江越清楚这一次江含不需要再经历过往种种,自己会站在江含的面前。
可是轻轻的一个动作,江含推来了拉住自己的手。
只是这一次不是逃避,而是换一种方式拥有。
“我不想进这相府,听闻原先的宰相就是因为勾结党羽,被皇上斩草除根。万一哪一天你也是这结局,我岂不是亏大了?”
默契就是我知道你在说笑,却按着你的想法说下去。
“那不如,我在京城中找一府邸,自此以后,做我的外室如何?”
“成交!府邸一定要宽阔明朗。”
江越明明是在开玩笑,一下子慌乱了,不知道江含此时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不过是在开玩笑,正如我第一句时说的,我要娶你为妻。”
守卫真的已经尽力了,一直告诉着自己,自己不过是一个不会听不会说的废人。可是那些话全部进了自己的耳里。
“我不管,你什么都要听我的,不然那我就离开这里。此生不复想见。”
撒娇的语气里又满是执拗。
说这句话的时候,江含想到的是之前的江越最喜欢跟自己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不管”,那个时候的江越,用傲娇的话,处处疼爱自己。那这次自己就要学他,护他一生。
江越依着江含,什么都依着她,宰相府也可以没有夫人,只江含一人做自己的外室,虽然没有正室的名号,但是一生一世也不会辜负江含。
“好,都依你。”
两个人已经在相府外站了许久,四目相对,徐徐微风。
“给你!”
江含从自己的衣袖里取出来了一块白色的东西,江越迟疑了片刻。
“这是我当年送给你的甜食?”
“怎么可能?你快吃了,吃完我就是你的外室了,还要赶紧帮我安顿下来。”
入口的甜而不腻,真的就是记忆中的味道,江越不知道江含是如何做到的。
日子那么长,总会知道,自己不在的这些年,他是如何在想念自己的时光里度日如年。
声音渐远,守卫看着宰相大人跟身边的那个破烂身影,两个人一时靠近,一时保持距离,寻常的事情也能让人流下羡慕的眼泪。
江含才在客栈里住了两日,江越答应自己的府邸就已经收拾好了。
这是之前不存在的院子,在这样的不确定里,江含才能感觉到希望。
随行的人催了一遍又一遍,可是江越就是离不开这里,看着褪去泥土的脸,就像是不经意的美,散落心间,再也没有办法心静。
“你快去吧,让外面的人等着你不好。”
“我再停片刻,片刻就走。”
江含是害怕江越这样得罪了此前自己不知道的什么人物,一闪而过的画面,让江含紧紧握住江越的手。
“你已经拒绝了穆笙一次,若再遇见她,答应我,一定要答应她。就算你觉得难以接受,也要给她些许希望。她可以做相府的夫人,答应我,好吗?”
江含的眼睛里,甚至在闪着泪光。
“穆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