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霎时面红耳赤,片刻后心中一狠道:“不错,刚才我所言并非出自真心。你三人不管是奉谁所差助我而来,岂能在我不知情下进入我的体内潜藏?而且阁下和那黑须道人现身之后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实在令人不快,难道是我在祈求你们如此助我?当初既是我决意降临三界,拯救三界之举便当由我主导完成,岂能被你们以相助之名强迫推进?那一百零八大能对我是何等居心难道我会不知?你竟说他们是故意考验于我,当真岂有此理!他们当初没有勇气站出来接受宇宙之主和无穷众生的嘱托身入三界救度大穹,如今还要对坚定无畏承担重任的我施以居心险恶的考验?当真是以助我成功为目的吗?你如此言语莫非也是全生圣祖之授意?”
听我提及全生圣祖的名讳这三人立时大惊变色,女子二目圆睁面罩寒霜却说不出一字,随即又缓缓平静下来点头笑道:“真人真人,要的就是一个真字。此刻你才是令人景仰的宇宙至尊啊!”
我见她一笑之间这珠内世界竟如春临大地生机勃发,心中既困惑又戒备,女子和他身后的黑须道人、白袍僧人一齐躬身施礼道:“恭贺真人成道!”我怔了片刻道:“莫非刚才的又是考验?”
黑须道人抢着答道:“我等在界外各是独立生命,但在界内千万年来皆藏于你身,与你共历风霜磨砺。在这界内你就是我们,我们三人也都是你,对你岂有二心?只是见你虽然证得真人之位,但境界似不稳定,便助你再破开最后这道心神枷锁。虽然心神之锁短期内仍会常灭常生,但你体验到了此刻这等道境,对日后的斩心魔平戾气自有莫大好处。这也是我等能为尊者做的最后一事了。”
我踌躇道:“你们要助我冲破的心神枷锁莫非是对高等生命的敬畏?”黑须道人一怔,连连摇头道:“非也。生命的境界之别是绝不可乱的,低等生命对高等生命的敬畏是必不可少和毫无条件的,万万无法破除。我等是要你脱下为美化自己形象而常常维持的虚伪面目!越是境界高深地位尊崇之生命越喜欢隐藏真心曲意展露高德善行,根本上是对自己真实心性德*的自卑和恐慌,因为他知道以德论之自己未必当得大位。虚伪面目一旦过度充斥三界,说明这里的生命在整体上已经堕落,彼此言行再不敢光明磊落,只好伪示宽容友善。尊者在这样的生存环境内颠簸已久,甚至连生命的极微观处都已被这等肮脏之物埋没,不可不谨慎破除之。”
我且笑且谢道:“多谢各位良苦用心。只是这虚伪面目无非是一种不真的态度而已,怎会在我生命的微观中存在?”黑须道人正色道:“人之所以虚伪是为了维持表面的和谐,不欲失去安逸的人际环境或遭受恶语暴行,实质是喜好欢愉厌恶悲苦的心态在发挥作用,这种心态虽然常见却不可忽视,其衍生的根源乃是三界内几个境界最高的元素生命之一,情。”
我霎时一惊,急问道:“情怎会是境界最高的元素生命?他不是只在人间发挥作用吗?”黑须道人叹道:“非也。三界内之生命谁能逃出情?上次封神中众圣人几乎撕破面皮,其实便是受到情的影响动了争强好胜之念犯下大错,最终是洪钧道人出面才平息纷争,情之神通可见一斑。仙人无情是指他们对人间的种种亲友爱侣之情视如不见,因为他们知道那些只是依缘分聚散生灭谱写的角色扮演游戏罢了,即便剧本中的生命在轮回中入戏再深,机缘一尽不散也要散,不舍也得舍。生命对低于自己境界的情看得通透,但仍会陷于自身境界的情中,情是弥漫三界各层次各境界的无上大能,自诞生以来几乎长短不一的先后*控过一切三界内生命。寻常生命若能独立于情之外,他就跳出了三界,成就了大穹生命的果位。只是据我等所知自造就三界以来,怀抱雄心壮志从界外降临界内的生命虽多,却从没有一个能再度出去,多半是受困于这个情字。尊者纵然造化非凡,但也必须渡过这一死关才能重返大穹,而这实是难度最大之所在!”
我呆呆道:“难道真要无情绝情才能走出三界?”黑须道人正色道:“非也。三界外之生命实质也生活在他们境界的情中,但他们不再把这种大穹元素叫做情,而是另有名称。三界内的情乃是不可或缺的元素生命,没有了他众生岂不都成了毫无喜怒的冷漠存在?只是他自身是善恶同在的,被其恶的一面所掌控的生命会做出破坏性之举动,境界越高破坏性越大。若被善的一面所掌控虽会利及他人,但又常会对他人生出依恋。若是尊者能做到绝不被其或善或恶的任何一面所带动,始终平和从容洒脱随缘,那便符合了走出三界的要求。”
我郑重抱拳施礼道:“多谢三位大能一片苦心。”那三人连忙还礼,白袍僧人笑道:“情对三界内任何生命都是无处不有的存在,刚才我等只是从一个角度入手来破除尊者的良久习性,几乎可以确定此心此情以后还会反复出现,引动你所思所为产生强烈的波动和碰撞。严格说来,生命所历一切事务中只要稍微动了喜好或厌烦之念都是情在发挥作用,人类甚至众神的生生世世都是在演绎一个情字,要从情中解脱,非大毅力不可为。”
我叹息道:“平和从容洒脱随缘是否也是一种情?”白袍僧人道:“从容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态度,这种态度不是对一切毫不在意的冷漠,不能说它是无情。但这种态度却不会被情带动着做事,无论善事恶事,被带动了便是陷入了情中,便不是真从容。其他平和洒脱随缘等类此。”
我缓缓点头,猛地发现珠外世界那道被称为圆盘的法轮已是完全凝聚成形,眼前的三人神情肃穆彼此互相一望,女子道:“时间已到。请尊者开启三界壁垒大阵。”我心中如绞道:“你们这便要身化壁垒了?”
白袍僧人笑道:“尊者可是忘了,你自己也要出具一道分神坐镇啊!三界壁垒无非是一道强大的能量屏障罢了,我等和那一百零八界外生命联合起来围绕三界边缘凝聚成罩自是不难,且完全可以阻止寻常生命随意进出,但在界外一些绝顶存在眼中仍是不值一提。尊者以身入阵作用有二:其一,我等在界内千万年来固然长居尊者生命的微观之中,那一百零八界外生命在古卷内也被刻印上了尊者的神通印记,但毕竟重设三界壁垒这等工程影响深远,我等任何一个生命心中稍有不正之念都会影响到整个大穹,为日后的千秋万岁计,必须有尊者这样的大穹至尊坐镇才能确保我等永守三界绝无二心;其二,尊者此刻境界虽是寻常,日后却必可重登先天之境,只有至尊的先天之力才能真正使一些自恃神通高强的界外大能息心断念不敢穿越,也才能使三界真正独立于大穹。其实如今的三界壁垒就是以此而牢不可破的,没有尊者参与,新生的壁垒必然形同虚设。”
我点头长笑道:“说得好像我不肯入阵一样,你等能洒脱舍身,难道我会吝啬一具分神?且看好了!”我伸掌将那紫玉抛于空中,造化拳劲运转金芒激发玉身,那紫玉骤然紫光大盛映照天地,在其核心处忽地露出一道复杂玄奥的金色符印。我福至心灵令古卷金芒照耀此符,那符印顷刻间仿佛认证了什么一般隐去不见,整颗紫玉随即虚化成了一团飘渺雾气。
黑须道人高声道:“请尊者将那一百零八生命投入紫雾之中。”我一怔,但毫不犹豫令古卷连连闪烁将不知藏于何处的一百零八界外大能依次以极小身形埋入紫雾,那些大能竟似昏迷未醒毫不反抗,而这团紫雾也仍是原本大小缓缓流动。
一直注视这一场景的三人面色不变,那女子道:“我等也要进入了,其后尊者主尊主持此宝,分神进入其中,彼此自可感应到内外变化。”我默默点头,他三人朝我一礼后尽入紫雾,我一念之间释出一道当前能成就的最强分神,犹豫片刻又授他十八柄金剑分身后将其投入雾中。
此时我主尊在凝泪珠中端坐,珠外有浩*轮微不可查的转动,身后有玄奇古卷稳稳展开放射着柔和金芒,眼前有一团奔涌不息的紫雾正散发着宏大紫光。我双目紧闭,心神与雾中分神合二为一,原来雾气之中是一处幽微空间,我在这里丝毫感应不到日月星辰水陆鸟兽,举目尽是混沌虚无!
当先进来的那些生命遍找无着,可是却有一道澎湃气息远远传来似是要引我前去,我身形急驰不断却越来越是心惊,在这四周空无一物之处竟然无法分辨自己前行了多远,甚至我不确定自己真的在前进,仿佛我与那召唤的气息之间距离始终未变。
又焦急心惊了片刻,我身形一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中反复存想自己乃是大穹至尊的一念,果然对那召唤气息的感应更为清晰了一些。我思索良久,逐渐察知此地似是对时间和空间法则皆有奇妙利用,寻常手段恐根本无法使自己移动半步。
骤然我神情一松想起了神足通,平静中运转层层身体内的细微粒子全力感应此地奥妙,心中谨守面见那召唤之人的意愿悠悠向前一踏,顷刻间周身剧痛意识恍惚,随即已经不可思议的跨越时空间隔来到一处遍布柔和光芒的所在。
这里本仍是无尽虚空,不过眼前却端坐着一个放射九色光芒的高大身影,那身影顶天立地寂然不动,神色安详双目紧闭,似是这一界当仁不让之主,在我现身片刻后便开口道:“该称你为李东来还是古卷尊者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