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呼出。

呼出的气息中，似乎都沾染上了回忆里的血腥气。

对这种味道最为敏感的沙狂澜微微皱眉，从四年前的回忆中走出，总算是稍稍振奋了起来。

朱刚烈不忍心看他太过悲痛，终于说了点好消息“曲姑娘虽然没有信息传回，不过悟空总算是还没忘了咱们这些难兄难弟，曾托一位西方教的僧侣带了几句话来方寸山，说曲姑娘嘴硬心软其实早就原谅你了，让你放宽心。”

沙狂澜闻言精神大振“老朱，你说真的么？悟空的口信真是这么说的？青烟她...她肯原谅我了么？”

随即抓着朱刚烈的肩膀，怒道：“朱刚烈！！！悟空既然传回了口信，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朱刚烈能感觉到沙狂澜的激动，叹了口气“我就算早早告诉了你，又有什么用~”

这十几个字，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了沙狂澜的胸口上，沙狂澜闻言忍不住踉跄退后几步，喃喃道：“是啊，就算告诉了我又有什么用......”

那一夜他既然拒绝了曲青烟的请求，那一天既然和猴子定下了四年的等候，这些话他知道或不知道，早知道与晚知道又有什么分别。

难道自己还能为了一句话，就飞奔到婆娑净土去见曲青烟不成，也许不知道更好吧，若是没有四年里那一口填塞在心口的意气，也许今天的成就他都未必能够达到。

看了一眼朱刚烈两肩处被自己失控下抓出的指痕，有些愧疚道：“老朱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了。”

朱刚烈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挂怀，轻轻在肩膀上一拂那些抓痕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沙狂澜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那老朱，悟空他......他还有没有别的口信传回方寸山......”

朱刚烈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不忍见沙狂澜失望，补充道：“悟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能记得托人送回一次口信来已是难能可贵了，你还能指望他天天托人来方寸山不成。”

沙狂澜想了想倒也是这么回事，要是真托人捎了很多次口信回来，他反倒要奇怪了，可终究是不死心。“那......那除了青烟原谅我的事，他还有没有说别的事情，他们两个在婆娑净土可还适应么？”

朱刚烈犹豫了一下，先前转述内容时他有意略过了一些事情，现在既然沙狂澜问到，如果他再有隐瞒，来日沙狂澜若是知道了实情，说不定会对他心生怨恨。

稍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倒是还有一件，悟空说他和曲姑娘正努力站稳脚跟，尤其是曲姑娘她已经从悟空那里知道你四年后要和我一起投奔佛宗，所以......”

所以什么朱刚烈没有说，但是沙狂澜已经明白了，曲青烟本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之所以努力想要争取佛宗中的地位，不用说也能猜出来，不过是图有了地位后能说上话，归根结底还是怕他来投奔时遇到阻挠罢了。

美人恩重，沙狂澜的拳头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了起来，如今的他真能配得上这份晶莹剔透的情谊么？

婆娑净土最外围那一圈黄色的金晕在即，一切都将揭晓答案......

西天佛国深处，那座供奉着琉璃盏的阁楼密室中。

一盏璀璨晶莹的莲花状灯盏缓缓的漂浮着，不断有点点清辉从灯盏上洒落，洒向下方盘膝而坐的红衣女子身上。

曲青烟樱唇微启，将那一点点洒落的清辉吸入，转瞬又从嘴里呼出些红色的光华，这些光华一出现，就会被头顶的琉璃盏鲸吸而去。

只见曲青烟闭着的眼眸上长长的睫毛轻轻的抖动着，不知怎的今天她总有些心绪不宁，始终无法完全沉浸在琉璃盏构建的世界之中。

忽然间甬道里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微却也很急促。

曲青烟不用睁眼，就知道一定是赤焰菩萨到了，可是现如今分明还没到轮换的时刻，对方的脚步又怎么会如此的急促，甚至可以说是——慌乱？

赤焰菩萨抬步走入阁楼时，刚好看到曲青烟收功，那佛门至宝琉璃盏光华尽敛缓缓地飘向供奉用的莲台上。

原本以为曲青烟正在入定的赤焰微微一愣，随后连忙道：“打扰曲师妹了~”

曲青烟婉约一笑“不关赤焰师兄的事，是我自己今日不知怎的心绪不宁难以入定，师兄匆匆而来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四年的时光，赤焰菩萨靠着真心实意，总算是从曲青烟口中的赤焰菩萨，变成了赤焰师兄。

以往时候听到这一声赤焰师兄，总能让赤焰气息通畅舒心上很长一段时间，但不知为何今天再次听到赤焰师兄几个字时，却突然体悟到了其中一直被自己有意忽视的距离感......

轻轻摇了摇头，把杂念甩去，挤出一抹笑容“曲师妹~记不记得之前你曾委托过我一件事情......”

不等赤焰菩萨说完，曲青烟已经豁然起身，眼睛里绽放出了难以言恕的神采“难不成他们已经来了......可是距离悟空哥哥说的时间明明还有旬日的差距才对......”

在灵山大雷音寺，被佛宗之主大日如来钦封为菩萨后，曲青烟曾以为自己的再也不会跌宕起伏，直到今天才突然觉得太过自负了。

这种心情焦急中透着些许甜蜜里，甜蜜里又夹杂着几丝局促和慌乱，是曲青烟得道一来还从未体验过的心情。

她不禁扪心自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可是无论如何都摸不清自己心的脉络，只是既然甜蜜多于苦涩，又何必非得弄明白来龙去脉呢，“也许只是太久没见了吧~”，她这么安慰自己。

赤焰菩萨静静的看着曲青烟，看着她流露出的欢喜，流露出的局促，流露出的紧张，流露出的慌乱。

四年的时光中，他和曲青烟共同滋养琉璃盏，在这小小的阁楼当中隔着一条不算漫长的甬道一起修炼，赤焰曾一度以为自己已经熟悉了对方的一切，可是直到今天才猛然发现，原来自己不过一直在对方的心门外徘徊，而那扇心门还不曾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