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丹不知在想什么，正发着呆。
听到她说话，转脸朝她笑，“方才太后娘娘传召。”
云雀明白过来，又朝外头看了眼，“风越发大了，不知道今儿个会不会下雪。”
紫丹也跟着看去，院子里的花树被吹得摇摇晃晃的，点头，“若是下雪了，姑姑就用瓮收一些，来年用来泡茶是极好的。”
云雀笑了起来，“那回头我让底下的收一些。”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一个宫女走过来，站到云雀跟前，悄声说：“云姑姑，二爷来了。”
二爷，正是汉亭侯的嫡次子，方正华。
紫丹看过来。
云雀朝她笑着点点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柔妃正放下茶盏，见她过来，抬头看去，“什么事儿？”
云雀笑道，“回娘娘的话，二爷今日休学，说要来给您请安，现下正在宫外候着，您看？”
柔妃笑着放下茶盏，“这冷的天，怎么还跑来了？快让他进来。”
又对裴秋阳笑，“这孩子，最是个知礼明理的，休学就在家歇着呗，还巴巴地跑来给我请安。也不怕冻着。”
裴秋阳含笑站了起来，“是二公子孝敬您呢。那我就先告辞了，后面的事儿，全托娘娘帮衬了。”
柔妃跟着起身，拉住她的手，“再坐一会儿，难得你来，怎么好就这么走了？”
裴秋阳笑，“娘娘留步，真是宫里还有事儿。”说着，扫了那桌上的蛋糕一眼，“要是娘娘过意不去，不妨再送秋阳两块蛋糕？”
柔妃失笑，揉了揉她的手背，朝外头吩咐，“去把小厨房的蛋糕全给九公主装上。”
又对裴秋阳道，“那西洋来的厨子听说常在德善楼帮厨，你若是喜欢吃这西洋的糕点，过几日，我让正华再给你带……”
正说着，方正华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姑姑要让我带什么？”
抬头就看到裴秋阳，顿时一脸的惊喜，躬身行礼，“不想九公主竟也在此处，正华有礼。”
裴秋阳笑了笑，“二公子客气，不必多礼。”又看向柔妃，“那您和二公子说话吧，我就不打扰了。”
方正华一听，朝柔妃看了眼。
柔妃笑着摇头，还没说话。
云雀在旁边笑道，“娘娘，小厨房那边方才说，蛋糕正在做，得等上半个时辰才能得。”
柔妃眉头一皱，“怎么回事儿？不是让他们早备上的么？”
云雀忙跪了下来，“是奴婢事儿忙，给忘记了，娘娘恕罪。”
柔妃不悦，方正华笑了笑，“姑姑别生气。”
裴秋阳扫了云雀一眼，笑道，“既如此，那我……”
柔妃看向她，“那你便等一等？那蛋糕说是刚做出来的时候最好吃。”
又朝方正华看了眼，“而且你同正华又不是不认识，正好一起说说话。我跟这孩子，向来说不多几句。”
眼下有求于柔妃。
裴秋阳倒是也没法强拒。
笑了笑，点头，“只怕再留下来，外头都要说我是个馋猫了，为了一口吃食，还要厚颜在柔妃娘娘这儿赖住了。”
这已是松口了。
方正华一喜，笑道，“古人有云，食色性也。便是说，这食乃是第一等要事，九公主爱食，本就无可厚非，不必在意旁人议论。”
柔妃赞许地看了眼自家侄子，笑着点头，吩咐云雀重新奉茶。
裴秋阳在柔妃身旁坐下，想起上一回遇见方正华后，大和尚把她拖到假山后……的事，不由脸颊微热。
就听对面方正华笑道，“九公主可是喜欢吃甜食么？正好我家中最近请了个厨子，极擅长制作江南糕点，九公主若是喜欢，改日我令他做一些，送到长乐宫给您品尝品尝？”
裴秋阳面上含笑。
心里却哭笑不得地摇头，可别害我了，若是大和尚知道，还不定要怎么生气呢！
这么一座。
竟坐了快一个时辰。
柔妃和方正华再三留她用午膳，裴秋阳还是坚持回了长乐宫。
目送她的轿子离去后，方正华一脸的高兴。
对柔妃道，“姑姑，您说九公主对我，可有几分好感么？”
柔妃失笑摇头，“胡说什么呢！你中午可在我这用膳？”
方正华却摇摇头，“多谢姑姑，上午我是请假出来的，这会子得赶紧回去补功课了，不然下午先生问起来，我答不出来。”
柔妃无奈，伸手接过披风，亲自给他系上，“家里不用你这样用功，自在些就好。”
方正华笑，“侄儿知道。我就是不想做个没用的人嘛！”又看向柔妃，“而且，我听父亲说，成王快回宫了？”
成王，景元帝的第三子，柔妃的亲生儿子。
束冠册封后，并未留在京城，而是就藩去了。
柔妃顿时笑开，满目慈爱，点了点头，“上回写信说了。”
方正华也是满脸欣喜，“那等成王回来，我一定要跟他好好比试一番文章！”
成王从前读书极好。连景元帝都是赞不绝口的。
不然也不会是这么多孩子中，最早成家并册封的。
柔妃失笑，拍了拍他。
目送人远远离去后，才转身，慢慢地回了宫。
解开披风在暖炉边坐下，伸胳膊烘乐烘手。
片刻后，对身旁道，“云雀，你去一趟长乐宫，带人，去把九公主手里的刘木辉悄悄儿地带过来。”
云雀答应，却没急着出去，转而低声问：“娘娘，您真的准备帮九公主么？”
柔妃没说话。
云雀又道，“若是这时候牵扯太多，叫人察觉了，将来议论九公主同二爷的婚事，只怕要叫人拿捏的？”
柔妃收回手，揉了揉指尖。
道，“你没瞧见她方才看正华的眼神么？”
云雀一愣。
“这婚事，只怕是我剃头担子一头热了。”
云雀微讶，“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柔妃摇了摇头，拿起旁边的香露，放在鼻前闻了闻，神情微微松缓。
方才裴秋阳看正华的眼睛里，哪怕有一丝男女之情，她都不会这么轻易动摇。
可方才，裴秋阳虽然是言笑晏晏地坐在那里，也客客气气地同正华说话。
一双眼里，却始终是看个陌生人的情绪。
对自家这傻侄子，连半分的柔软都不曾有。
片刻后，柔妃缓缓说道，“秋阳，与从前十分不同了。”
方才同她说起自己的计划时，眼里的沉着，面上的冷静，不留后路的绝情。
都不像是一个快十六岁的女孩儿能表露出来的。
从前的裴秋阳，可不是这样的。
她又倒出一点香露在手心里，慢慢地揉搓开，道，“去跟哥哥说，莫要太急切了，此事，强求不来。”
云雀露出几分担心，“可若是不求得九公主，那成王殿下何时才能驻京……”
话没说完，就见柔妃朝她看来。
立时跪了下去，“奴婢失言！”
柔妃松开双手，默了许久后，说道，“好在这孩子是个投桃报李的。”
云雀明白过来。
只有她们先帮了裴秋阳，之后才能图谋她的报答。
“可……九公主会帮您么？”云雀问。
这一回，柔妃没再说话。
……
长乐宫中。
裴秋阳让青梨把海绵蛋糕切开了好几块，给他们都分一分。
王万全得了一块儿，捧着碟子的手都颤了。
眼眶红红地对旁边的白芷说：“这么好的东西，公主殿下都分给了咱们，可见是真心待咱们的！这蛋糕，我要回去找个牌子供起来，以后日日观瞻膜拜，才能不枉费了殿下疼爱我的情分。”
白芷本来也很感动的。
毕竟这种稀罕吃食，就连宫中的主子不定都能吃到，裴秋阳居然分给了他们这些奴才！
可被王万全这么一说，顿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软榻那边，裴秋阳正教青梨用红茶配着吃呢，也听到了王万全的话。
笑着斜睨了一眼过来，“素来赏你的时候也不见你多新鲜，怎么今儿个就这副样子了？”
王万全立时跪了下来，笑得一脸谄媚，“这不是殿下对奴婢好，奴婢心里感激么！觉得陛下就好像那佛祖跟前的佛女一样，宽容大度，良善美好……”
裴秋阳回过神来了，拿了手边的软枕就砸了过去，“这是在提醒本宫没有因为昨儿个的事儿罚你呢？”
王万全一颤，立时扑倒在地，“奴婢不敢！”
白芷也跟着跪了下来。
裴秋阳摇摇头，“都起来吧！既然昨儿个我没罚，今日就不会翻旧账，别做这副丑样子了。”
白芷笑了下，“是，奴婢多谢公主殿下。”
又用胳膊肘捅了下王万全。
王万全擦了擦眼睛，去又嘿嘿笑了两声，站起来，小心道，“公主殿下就是宽宏大量。”
裴秋阳摇摇头。
转过脸，看青梨小心翼翼地捧着蛋糕吃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
笑了笑，说道，“剩下的，都送去飞云宫。”
青梨抬头，“殿下不吃么？”
裴秋阳笑，起身，走进内室，打了个哈欠，“我歇一会儿，白芷再去打听打听桐华宫的消息。”
“是。”
白芷应下，就看王万全皱着眉，“殿下吩咐送这蛋糕去飞云宫，你亲自去一趟吧？我怕底下的小子们不仔细，碰坏了。”
王万全看她如常的模样，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沉默地跟着青梨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