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华宫中。
宓嫔到了殿内,就一把掀翻了桌几上的一盏花瓶,惊得宫人噤若寒蝉。
“宓母嫔何事如此动怒?”
门外却传来裴正林的声音。
秀露大松了口气,忙去掀了帘子,“五殿下。”
宓嫔皱了皱眉,回头,看裴正林走进来,冷笑,“本宫还当五殿下忘记了桐华宫呢!这可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裴正林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走到近前,给她行礼,“见过宓母嫔,近来功课繁重,又加上先前秋猎时无意受了些小伤,一直不得来给宓母嫔请安,还望宓母嫔见谅。”
宓嫔阴沉沉地看着他。
片刻后,转过身,在旁边坐下,淡淡道,“起来吧。怎么受伤了也不来同我说一声?”
裴正林站直,垂眸笑得内敛,“一点小伤,不敢搅扰宓母嫔。”
宓嫔冷笑一声,“今儿个怎么突然间想起到这来了?”
裴正林顿了下,朝一旁看了眼。
秀露看向宓嫔,见她略微一点头,便俯身带着一众宫人退了出去。
裴正林这才上前,瑟缩眉间露出几分担忧神色,“今日尚工局宫人被捉一事,宓母嫔可知晓么?”
宓嫔顿时眉眼一沉,朝他一个眼刀扫来,“你想说什么?”
裴正林似是被她吓到,往后退了半步,“方才我来的路上,遇着秋阳了。”
宓嫔脸色一变,朝他看来。
裴正林看她神色,心下发沉,又道,“她跟我说,方统领抓的那个宫人,似是跟……宓母嫔有干系?”
“砰!”
宓嫔一下站了起来,不想却带翻了身后凳子,凳子砸在地毯上,发出闷闷一声响。
裴正林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就听宓嫔问:“她果真是这么说的?!”
裴正林点头,试探地看她,“宓母嫔,秋阳是胡说的吧?那宫人能跟您有什么干系呢?”
宓嫔想起方才裴秋阳在慈宁宫提起金兰被带走的事儿,以及那副笃定的模样。
难道是……
她的的身子晃了晃。
裴正林忙虚虚伸手,“宓母嫔,您没事儿吧?”
宓嫔深吸一口气,看向裴正林,“正林,我这回,怕是要叫人陷害了!”
裴正林眼神一变,紧张地朝她看去,“您说的是什么意思?何人要害您?”
宓嫔顿时红了眼,无助地摇了摇头,“你可还记得我娘家的那位大兄?”
裴正林皱了皱眉,点头,“自是记得的。”
宓妃扶住了他的胳膊,隐忍又委屈地说道,“你也知道,我从前身居四妃之一,他便当我是他的钱袋子,三天两头地讨要银钱。我那时手头宽裕,又是血脉至亲,自然是要接济他的。”
这事儿裴正林当然是知晓的,还碰到过好几回。
“可后来,欣然得罪了秋阳,连带我也被皇上厌弃。宫里的那些人,哪个不是看菜下碟?我虽还是个嫔位,可内务府那些人,都敢克扣我的月俸了!做什么事都还要自己使银子!如今手头拮据起来,大兄来索要银钱,自是顾不上他了。”
裴正林隐约猜到了怎么回事儿。
又听宓嫔带着哭腔道,“我给不了他银钱,他便三番五次地来要挟我。可我能有什么办法,赌气便说了一句,埋怨也不能埋怨到我头上来。我如今这般,还不都是因为欣然和秋阳两个置气,才被牵连的么!结果大兄他就……”
裴正林的眼神已经不太好了,强忍着问:“他如何了?”
宓嫔擦了擦眼泪,哽咽地说道,“竟然买通了‘诡门’的刺客,去刺杀秋阳……”
“什么?!”
裴正林大惊,“秋猎时的刺客,竟是他买通的?!”
当时的事儿牵扯太多,知晓刺客的人不少,但是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又并不十分清楚。
后又有镇远公之子毙命于国师之手的事发生,就被彻底遮盖了过去。
裴正林不可置信地看向宓嫔,“他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宓嫔用帕子擦着眼角,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道他竟然敢做出这种忤逆犯上的事儿来!事后他还来告诉我,说是我指使他做的!要来威胁我!我没理他……”
说着,看向裴正林,无奈道,“可我又怕他再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来,就找了个秀露认识的宫人,去宫外打探打探消息。”
裴正林明白了,那宫人,多半就是尚工局的那个了。
心里简直已是气急败坏!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岔子居然会出在这么个丝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他现在按死宓嫔的冲动都有了!
既然买了杀手就买厉害些的,怎么就没弄死裴秋阳,反让她坏了他原本的计划?
害得他如今还是这般不上不下的!连带德妃那边都有些靠不住了!
强忍了一口气,对宓嫔笑道,“宓母嫔也不必太过担心,既然此事与你无干,想来父皇也不会怪罪无辜之人。方统领这不是也还没来找您问话么,您就……”
话没说完,却见宓嫔惶急地摇了摇头,“你不知,大兄上回又来宫里了,还说,若是我不给他一千两,他就指认说是我指使他的!”
裴正林眼睛一瞪。
宓嫔再次起了哭腔说道,“我哪有那么多银子?便没有给他。谁知今儿个方统领就突然抓了金兰,我真是怕到时候牵出大兄,他胡乱说了什么,那我们可怎么办啊!”
裴正林听到这话,几乎如当头棒喝!
他虽不是宓嫔亲生,可几岁时便养在桐华宫,也一直以‘母’尊她,若是宓嫔有个什么好歹,他原本在景元帝心中就没有的地位岂不是更要一落千丈?
那还图谋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差点爆发的大怒给死死地压了下去。
无奈地看向宓嫔,“那现在该怎么办?”
宓嫔摇头,“我也不知道。正林,我的好孩子,这若是真由他胡说八道出去,咱们母子只怕……”
裴正林当真一个头比两个大。
他扶住宓嫔的胳膊,沉声道,“母嫔莫急,不然我派人出去找找?”
宓嫔显然也是没了主意,连连点头,“好好!我其实也派人去寻了他,只是说他从昨儿个起就没在家。你认识的人多,一定要找到他,莫让他胡说了。我便罢了,你还有大前程,被他耽误了,岂非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