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上前，左右瞧了瞧裴秋阳，松了口气，“我听说昨儿个的事了，幸好遇见了国师，没伤着你。”
听她提及国师，裴秋阳莫名有点儿心虚，笑着眨了眨眼，道，“娘娘听谁说的？”
柔妃拍了她一下，拉着她在一边坐下，又道，“皇上既然命方统领查这个事儿，就肯定能查个水落石出来，你放心，这一回定要抓住这凶手！连皇嗣都敢行刺，简直胆大包天！”
见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裴秋阳靠在鹅颈交椅上，笑得有些落寞，“我倒是没什么，只怕叫人议论了国师。”
柔妃眉头一皱，朝她看去，“这话是怎么说的？”
裴秋阳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大和尚再如同前世那般，明明风光霁月心怀乾坤，却受尽千夫唾骂，辱他妖僧，云洁之人落了个卑微不如尘土。
单手搭了下交椅扶手，轻声道，“国师几次救我于危难，我只是担心……”
柔妃反应过来，“那些糟污话都传到你耳里了？”
裴秋阳心头一惊，面上却丝毫不显，垂着眼，也不说话，看上去有些难过的样子。
柔妃叹气，伸手拍了拍她，“都是凭空捏造的谣言罢了，无需在意。”
裴秋阳抬眼，有点儿可怜地望着她，“娘娘可知这些话，都是什么人在外头乱传的？”
柔妃一顿，有些尴尬地笑了下，“这……我也不曾在意……”
却听裴秋阳道，“娘娘，若是单单议论我也就罢了，可干系国师，那便不是小事了。”
柔妃微惊，随后却明白了裴秋阳的意思。
脸色微变，神情里也多了几分凝重，“是，我倒是短见了。只以为是寻常议论，后宫本就人多口舌，却忘记了，国师乃是我大玥朝一国天脉之人，若真是叫他们议论出什么，岂不是要坏我国运？”
这就是柔妃。
只要点出一两句，她便能发散开无数可能。
要不说是个聪明人呢。
裴秋阳心下稍安，朝她笑了笑，“兴许也只是我小人之心了。娘娘不必在意……”
柔妃却摆手，“此事应该严查，你说得对，要不是你提醒，真闹出什么，只怕陛下也要生恼于我的。”
说着，看向裴秋阳，“该我多谢你才是。”
裴秋阳笑着摇头，就看云雀断了一盒子蛋黄色绵软的糕体走了进来。
一到跟前，就闻到了鸡蛋和糖的香甜味道。
顿时眼前一亮！
柔妃笑着道，“我是吃不惯这个味儿，你尝尝看？”
裴秋阳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旁边的银勺，一口下去，顿时眯起眼，跟快融化了似的！
柔妃瞧她这模样，再次笑开。
顿了下，道，“方才是从哪儿来的？”
裴秋阳吞下口中绵软香甜的蛋糕，笑着又舀了一勺，道，“慈宁宫。”
柔妃垂眸，轻叹了口气，“太后又为难你了？”
从前可没人这样直接地说出那些道不明说不出的暗中污秽。
裴秋阳笑了下，继续吃着蛋糕。
柔妃怕她腻，将茶端到她跟前，柔声道，“索性……这几年你也要嫁人了，就先忍忍吧。”
裴秋阳放下小银勺，接过茶盏，笑：“娘娘说什么呢，皇祖母对我如何都是为我好的，我知晓的。”
柔妃一顿，看她模样，摇了摇头。
又听裴秋阳道，“娘娘听说了尚工局的事儿了么？”
柔妃点头，还没说话。
裴秋阳放下茶盏，轻笑，“是我让方统领去抓的人。”
柔妃微惊，迅速朝门口看了眼，云雀转身便走了出去，紫丹垂眸，也跟着走了出去。
殿内便只剩下两人。
柔妃看向裴秋阳，语气中不掩惊愕，“怎么回事儿？”
不等裴秋阳说话，忽而又想起什么，“莫不是昨儿的事？查出谁是凶手了？”
裴秋阳用茶盖掀了掀盏中的茶叶，片刻后，低声道，“娘娘，我手上有个人。”
柔妃眉头一皱，没说话。
裴秋阳抬起眼，朝她看来，手上的茶盖缓缓地盖在茶盏上，发出轻微的‘哒’一声响。
“刘木辉此人，娘娘可识得么？”
柔妃一惊，“刘木辉？那不是……宓嫔的兄长么？这人，怎么会在你手里？”
裴秋阳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低声说道，“昨日那刺客行刺我不成，反被国师捉拿，情急之下，供出了刘木辉……和宓嫔。”
柔妃的神情顿时大变。
“我便让人去将那刘木辉捉了来，现在扣押于一处无人宫室中。”
比之柔妃，裴秋阳淡定冷静得有些非常。
可柔妃却没在意这些，只急急地说道，“他可承认了此事乃宓嫔指使？”
这话问得巧。
裴秋阳笑了下，摇头，“我并未让人去审他。”
柔妃意外。
“擅自捉人，还将人扣押，已是不妥。我本是情急恼火之下才将人捉拿到宫中，可如今，又不知该如何处理才是妥当。故而……来问一问柔妃娘娘，您看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柔妃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明白了裴秋阳的意思。
想了想，问：“那尚工局的那宫人是怎么回事？”
裴秋阳道，“也是那刺客供认的。”
柔妃眉头微拧，“刺客在何处？”
“昨日认罪之后，便服毒自尽了。”
某处轻歌曼舞的小楼里，一身堇色长服正在抚琴的大先生，忽而打了个寒颤。
启祥宫里。
柔妃皱着眉沉吟下来，“最好的办法便是让那刺客指认。只是这人既然已经身亡。捉了刘木辉和尚工局的宫人，虽说也能指认，可若宓嫔翻口说是他们合谋陷害，也不是不可能的……”
裴秋阳再次端起茶盏，没有去说话。
就听柔妃道，“你让方统领这么大张旗鼓地去尚工局捉人，可是有什么主意？”
裴秋阳垂眸，茶中热气升腾，润氲了眼底的一抹寒意。
她侧脸，再次放下茶盏，道，“若不能逼她认罪，就只有让她自己承认了。”
柔妃眼前一亮，“说说看？”
裴秋阳笑了笑，凑到柔妃跟前道，“是这样的……”
殿门外。
云雀朝紫丹笑道，“这天儿越来越冷了，九公主又是个素来怕冷的，怎么今儿这么早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