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日新月异的飞速发展，给人们最直观的感受就集中体现在了机场，古人们深以为羡的赤兔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在今天已经被远远抛在了后面，朱奇和秀珍在候机楼里，隔着玻璃大窗，看到外面的飞机银鹰一般，起起落落，又看到室内的人群行色匆匆，脸色凝重，这其中有少年，青年，老者，有拉着行李箱的，有提着公文包的，有戴着墨镜的，有戴着口罩的，络绎不绝的在他们面前穿梭而过去向不明。

“朱奇，你看这些人，他们在忙些什么呢？”秀珍问道，她尽管来深城已有一段时间，但还是第一次来到机场，看到机场里面一切，甚觉新鲜。他们的那次航班还没到入场登机的时间，所以他们在外面等着。

“不知道，有时我想，”朱奇有点怅然，“他们可能自己也不一定明白自己在忙些什么。”

“我知道，他们都在忙生活！”秀珍说道。“每个人都想生活的更好。”

“但你有想过没有，他们脚步匆匆，”朱奇若有所思的说道，“固然加快了行程，但他们会不会因此而加快了人生的进程呢？”

“我不明白，”秀珍皱着眉头，“你不要在我面前玩深沉，装酷！”

“装酷？”这下轮到朱奇皱眉了，“这是什么意思？我还第一次听说这词。”

“嘿嘿，”秀珍的点得意的笑了，“你也有不懂问我的时候，装酷的意思就是----哎呀，”秀珍正要详细的给朱奇解释一下这词语的意思，后面一个女人因为走得太过匆忙一下撞在秀珍身上，秀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朱奇在旁顺手一拉，将她稳住了身子，同时看着这个不小心撞到秀珍的女人，那女人也是身子一歪，胸前挂的证件也掉在地下，朱奇一见这女人面容，不禁愣住，秀珍站直身子，刚想埋怨这女人几句，见到朱奇模样，不由得也向这女人看去，目光落到这女人脸上，仿佛顿被冻结，再也不能移动。

朱奇瞬间恢复常态，他弯腰拾起女人掉落在地上的证件，“安静？”他将证件递给了她，“这是你的名字吗？不过你刚才走路的样子可和你的名字不相称。”

“对不起，刚才我急着赶路，脑子又在想一些事情，所以，”这个正不好意思道歉的女人抬头看到秀珍，也是“啊”的一声，然后又笑了起来，“我们两人是不是有点想像呀？你们这是去哪里呀？”

“我们回重城老家，”朱奇说道，“现在时间未到，我们在外面等候，你呢？看你如此匆忙，不是为了军国大事吧？”

“我一个小女子，哪里能有什么军国大事交与我呀？”这个叫安静的女人笑道，“不过，我的工作和军国沾一点边，我是个军人，但没打过仗，主要负责后勤工作，现在是一个老将军的勤务兵！”

“那也不错呀，”听到安静提到老将军，朱奇自然就想起了一号，不自禁的对眼前的这个安静起了一点好感，“宰相门下七品官，你呢，没看到你的军服，所以不知道你的军衔，我猜是少尉吧？”他心情不错，开起了安静的玩笑。

“你猜对了，”安静笑着说道，“我是少尉，人们都叫我为安静少尉，简称安慰，好了，我得走了，再见！”她大方的向朱奇伸出了手，又伸向秀珍，“再见，神似我的姐姐，神仙姐姐！”她调皮的向秀珍说道。

秀珍有点恍惚，朱奇用手捅了她一下，她才伸出手去，“再见！”秀珍说道，她的话里有一丝哽咽，朱奇听了出来，不禁再次皱眉。

安静也是一怔，但她不以为意的笑笑，对他们再次一挥手，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妹妹，”秀珍喃喃的说道，“她是我的妹妹，好多年没见了，但我还是认得出来。”

“不是的，”朱奇耐心的给秀珍说道，“你俩只是长得有些相似而已，没那么多的巧合。”

“这个，你不懂的，”秀珍摇摇头，然后一看机场大厅的时间表，“走吧，朱奇，我们也应该进去了，我想先在飞机上坐坐，多享受一下那样的时光。”

朱奇点点头，他提着行李，让秀珍走在前面，秀珍的模样让朱奇心有点沉重，两人一路沉默着过了安检，到了登机入口处，那里一个身材修长全身白色的空姐一见他们过来，就主动迎了上来，“你们好，我是郑航的同事，她刚才已经打了电话过来，问你们到了没有？你们总算来了，来吧，我领你们到座位上去，你们可以先来一杯饮料，边喝边聊着。”

“谢谢，不用麻烦，”秀珍客气的说道，朱奇没有说谢谢，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空姐，“你们航空公司的空姐服装是纯白色的？这倒是很少见，我记得郑航上次是穿天蓝色的服装，我觉得那更好看一些。”

“我们是很少穿白色服装，”这个空姐笑着解释道，“一般是穿红色或是天蓝色的，今天上头来了通知，规定今天穿白色衣服，所以我们就穿成这样，让您不习惯了，对不起。”

“既是上头规定，那也就由不得你们了，”朱奇脸色和缓一些，“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人在蓝天，也会身不由已的，我们也没有不习惯，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不用太过客气，忙你的去吧，你看，客人已经陆续的进来了。”

一个银须白发的老者走进舱来，后面是一个同样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两人看上去是一对夫妻，相互搀扶着，走到朱奇他们前面一排座位坐下，秀珍对朱奇一笑，使个眼色，意思是多恩爱的一对，风雨几十年之后仍牵手同行。

后面的乘客也随之进来，秀珍不由得拉紧了朱奇的手，她看到的全是清一色的老翁老妪，个个一头白发，他们一进来就互相点头，却从不开口说话，有一对夫妻他们座位与朱奇他们座位相邻，中间隔着一条过道，那对老者在落座之前，对朱奇笑了笑，其中一个还伸手拍了拍朱奇的肩，在收回手时，他的手掌触到了秀珍的衣襟，秀珍却是没有感觉，她正自疑惧之时，掌中一热，却是朱奇握住了她的手，“这飞机上的乘客一个由老年协会发起，组织去仙女山旅游的，昨天郑航已经给我说了，你也不用大惊小怪。”

秀珍点点头，前排那对老夫妻回过头来，想是他们也听到了朱奇对秀珍说的话，那老太太对秀珍笑了一下，甚是慈祥，秀珍的心一下安定下来。

飞机起飞了，朱奇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带上了半空之中，飞机一次又一次的爬升，就像一头不服输的大鸟，终于爬到了它想要的高度，它习惯了的高度，开始了它的平稳飞行。

白色的机身，白色的空姐，白发苍苍的老者们，窗外是朵朵如棉絮般的白云，听不到飞机的引擎声，一个静止的世界，飞机好像一下停止了飞行，它静止在了半空中，空中没有了丝毫参照，朱奇感觉是窗外的白云向飞机移动过来，它们轻轻飘飘，它们纷纷扰扰，这飞机是不是飞得太高了？它已经远离了地面，它这时有没有受到地心引力呢？朱奇看到了，白云现在不再简单的是白云，它似乎在发生着变化，变幻着形状，变幻着色彩，它居然慢慢的变得鲜艳起来，红色成了主色调，辅以黄，紫，褐色，一大团大团的，这时飞机好像在移动了，它提速了！眼前的色彩飞快的向后而去，朱奇觉得那些色彩幻化成了一条条路，一座座山，它们就像是在人的脚下，马牛羊等动物的蹄下，汽车的轮下，很快的就成了过去的风景，光阴匆匆，逝者如斯！朱奇眼中渐渐湿润，他明白这是自己人生的一个提速阶段，生命在这时不再是细水长流，它像刚出峡谷的河流一样一泻**，姿意咆哮。

飞机冲过了红色似火的绚烂风景，生命之河也走到了河的终点，它来到了海洋的起点，迎接它的是无边的蓝色，海的色彩，在那近似于水天相接的地方，飞机一下穿进了那更深的蓝！这时的它，不是那飞得更高的银鹰，它成了潜得更深的潜艇，透过它的舷窗，朱奇看到了无数大大小小的鱼向这里游了过来，其中有的鱼睁着眼睛，和里面的朱奇遥遥对视，相对无言，朱奇以前在一本书上看到，所有的动物之中，只有鱼的眼睛，或是鱼的目光不带任何感*彩，人们常用它来作眼神无光的比喻，而现在，朱奇在它们的眼中看到了生动的表情，鲜活的感召，他也曾是隶属于深海之鱼嫡系部队的，一号他们所缔造的王者之师。那这些鱼，是他的战友对他无声的召唤吗？还有一条体形更大的鱼，它的眼光呈现浑浊，就像他身边的那些老翁老妪一般，但从那里面，你仍然能感到一丝不屈，一丝温情，那是一号的眼光吗？朱奇眼泪涔涔而下，他想叫秀珍一起看看，如果可能，他要和秀珍一起对着它大声喊道：爷爷！

但秀珍睡着了，她的头靠在了朱奇肩上，很安静，很有安全感的睡着了，朱奇没有叫醒她，这是在天上，这是在一大堆灵魂聚集的地方，他不能大声喧哗，不能在灵魂面前无礼，他要作的，只有默默无声，进行对天的顶礼膜拜！

像是一个轻微的颤动，眼前的一切色彩倏地消失，远处隐隐的喧哗，机器的轰鸣，汽车的喇叭声，遥遥传来，到了！朱奇心想，无论多远的飞行，都会有一个终点，多绚烂精彩跌宕起伏的人生，也会都有一个完结。

秀珍睁开了眼，她看着朱奇，像是脑中电流突然短路，然后，她就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刚才好像也睡着了，我们现在到了，首长！”

“你叫我什么？”朱奇怔住，他看着秀珍。

“首长呀，”秀珍笑着说道，“你怎么好像还不习惯一样呢，我这样叫你都叫了好多年了！”

“呵，是这样，”朱奇对她笑了一下，“我是不是有点老糊涂了，居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我是首长，我真是首长吗？”

“当然呀！”秀珍站起来，用手搀扶着朱奇向飞机出口处走去，“现在是严打时候，冒充首长那是死罪，你想不起来，可能是因为刚才在飞机上有点劳累吧？”

“也许是吧，”朱奇轻轻挣开秀珍的手，“我自己能走，你不用扶我，呃，那些老人们呢？”他这才发觉现在机舱内除了他和秀珍两人，其他人已经一个不见了，包括那些一身白衣的空姐。

“他们都离开了，”秀珍跟在他的后面解释道，“飞机刚到时，你还未睡醒，他们就让你在上面多休息了一刻钟，我看着你，结果我也多睡了一会儿，现在我们出去吧，汽车还在外面等着呢！”

“我真是有点迷糊了，”朱奇抱歉的对秀珍说道，“我竟然想不起你是哪位了，真是不好意思。”

“首长真是贵人多忘事，”秀珍嘟起小嘴，“我是你的勤务兵呀，安静！”

“安静？”朱奇在心里一阵长叹，“走吧，我记下来了，外面有谁在等我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