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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朱雀桥头走向南街，便可望见秀美绝伦的宫阙。五国五宫，齐国宫殿最为恢弘大气，却属意陈宫最为典雅秀美。

这恐怕是南方特有的情怀，糅杂了诗情画意在期间。年幼时白离一直生活在充州，便听人说陈宫是如何如何的美丽，心中就盼望着早一点进京，去怀都领略那风姿。

直到十岁那年，她第一次进怀都，从马车上经过南大街，望见那连绵的楼阁宫阙，心想，那里面住的人，一定很孤独。

越是用美好的东西来包装，越是显得他的心灵的空乏。

十二岁，她走过陈宫最高的雁栖楼，听那萧瑟的《悲回风》，看少年悲伤的眉眼，心中便是一沉。

少了几分轻佻，多了一份沉寂，在高阁上江琴音远远扩散开去，惊起一群鸽子。

那画面，白离想今生今世是无法忘记了。

那并不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却是让她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

白离从梦中醒来，如霜守在她的身边，连带着贺修跪在外头，面目微微舒展。白离轻轻舒了一口气，压抑着声线，道：“王上如何了？”

如霜道：“太医给看了，擦伤跌伤倒是其次……”

白离点点头，心中明了。陈风眠幼年便习武，后来更是武道大成，那些小伤自然并不碍事，说到底，最终还是那“牵机”之毒。

白离下床，穿了一件外衫，出来见贺修，叹了口气，道：“别跪着了，我这昏过去也不是因为你，你倒是积极。”

贺修笑得柔和，道：“奴才这是为主子祈福，只要主子安好，哪怕是奴才跪死，也是死不足惜。”

白离作势要去扶他，贺修却自己站起来，不敢就着白离的手，不过身子因为长期跪着而一个踉跄，却又是一笑，心中反而欢喜一分。

“等小主子出生了，奴才便驮着小主子骑马。”

白离笑骂：“那还有人愿意近他，有你这个擅长刑讯用毒的家伙在，他会成了什么样子！”

贺修腼腆道：“那奴才就离得小主子远远的，就这么看着，决不让人伤了他。”

白离摇摇头：“别人都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这样对我，当初的情分早已清了，倒不如说是我欠了你。”

贺修惊慌失措，连忙下跪道：“主子您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奴才一辈子给您做牛做马还不够呢，还给小主子做牛做马。”

白离看着这个从十岁就跟着她的年轻男子，目光中有泪光闪烁，道：“贺修，你起来说话。”

贺修又迅速起身，站在她身边淡笑，看着她的孩子的目光哪里有一丝内堂堂主的样子，简直就是最为合格的奴才。

玉昆殿，陈风眠还在昏迷中，面色苍白，紧抿着唇，眉毛纠结在一起，一边流着冷汗，似乎在昏迷中也在忍受着巨大的折磨。

白离坐在他的床边，一边给他擦汗，一边用手指抚平他的眉宇，道：“你心中，是在想着什么呢？”

她又想起昨日最后问他的一句话，微微叹息。

袁五轻手轻脚地进来，悄声道：“王后，早朝没有如期，许多人都开始窃窃私语，如何？”

白离眸子一暗，道：“就说王上昨夜风寒，咳嗽得厉害，不能上朝，说的适中一些，既不能说得太轻，也不能说得太重。”

袁五叩首而下，道：“是。”

白离复道：“回来，若是王上黄昏之时还没有醒过来，便着永嘉长公主、柳烈还有李不毗三人进宫。”

袁五母爱滚滚一变，心中一惊，片刻之后，沉声道：“是。”

等袁五走了，白离一手抚摸陈风眠的脸庞，又给他拉了拉被子，道：“太医说你还有好久的时间呢，你这般不争气，我还真是失望。”

不知道是不是陈风眠在昏迷中听见了她的话，他原本紧皱的眉头却是舒展开了一些，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中午白离只吃了一些点心，却没有什么胃口。如霜道：“王后，您不顾着自己，也要顾念腹中的孩儿啊。”

白离听罢，又一口一口给自己塞了一些东西，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贺修进了玉昆殿，道：“主子，那温秋同意了。”

白离松了一口气，道：“将人带去牢里，让温秋见一见温其如，不过温蝶不能见，我还有有些话要问温蝶。”

贺修明白白离话中的意思，道：“奴才明白了。今日江叙回来了，王后要不要见一见？”

白离抬眸，愣了愣，道：“我差点忘记了。江叙在哪里，等晚些时候便让他来玉昆殿，他在北方打探消息，也不容易。”

贺修笑道：“这是应该的。”

直到太阳落山，陈风眠依旧没有醒过来，这已经是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白离心中虽然恐慌，面上却很是镇定，吩咐袁五道：“将那三人带去书房。”

永嘉长公主、柳烈和李不毗三个人，都安静站在一处，彼此之间既没有言语的交流，也没有眼神的交流。他们都不是雏儿，很容易猜测出今日这一出的缘由，所以都缄口不言，越是低调越好。

不过即便是永嘉长公主，也心中担忧。

白离出现的时候，柳烈目光一闪，心中似乎有些错愕，却没有说什么。

三人行过礼，还是李不毗最先开口，道：“王后，为何是你召见我等。”

白离落座，便有人上茶，道：“召见那么三位，是因为三位是我大陈的肱骨之臣，少一个不得。今日王上没有上朝，国事就被耽搁下来，沉积下来的奏折还堆着。本宫闻太医之说，王上一时半刻还不能好转，便觉得还是由你们来拿主意的好，你们三个人便暂时重组内阁，决议大事，三人都通过的便通过的，若是没有能够统一意见的，便来玉昆殿问本宫。”

三人目光一变，心中都惊骇非常。从王后话中透露出来的消息非同小可，这内阁不能说组就组，听她的语气，王上这次，似乎并不是小事啊。

不过话却是不能乱问，李不毗率先道：“老臣既然是遵旨办事。”

白离目光示意，便有袁五站立在一侧，一直跟在陈风眠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双手微微颤抖得奉上一卷诏书。

永嘉长公主目光一闪，先一步接过，后传阅给众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这诏书中说得便是白离之前的意思，却是加了陈王印玺的。看来，这事情决定得并非仓促，是陈王早就考虑到了？

三人异口同声道：“臣遵旨。”

等三人一走，那小太监的双腿直打哆嗦，心中恐惧，大气也不敢出。白离却是松了一口气，看了袁五一眼。袁五无声出刀，那小太监便是一命呜呼，连惨呼都没有。

尸体很快便被拖下去，袁五道：“王后，这诏书是真的，为什么还要做这一出？”

白离沉声道：“正因为是真的，所以才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袁五似懂非懂，却没有再问。白离转过身来，道：“要是诏书是真的，便是意味着王上早有如此打算，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王上旧疾缠身，自知身体不好，这便是让那些暗中窥伺的人有机可趁。袁五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属下这就下去办事。”

白离点点头道：“没关系，朝中事情有这三个人便好，他们三个都不是肯妥协的，都不是对盘的人。”

永嘉长公主回到公主府邸，赫连倾城便跑来询问进宫情况。永嘉长公主将这些事情告诉他听，最后还加了一句：“我们出门不多久，便见几个人抬着一个尸体悄悄出去了。”

“是谁？”赫连倾城皱眉。

“看着应该是一个太监。”

赫连倾城“哦”了一声，心中却是在不断思考。永嘉长公主道：“你看这事情是个怎么样的事情？”

赫连倾城摇摇头道：“我想不出王后是一个有野心想篡位的人。”

永嘉长公主笑了笑，道：“你这算是小看女人吗？”

赫连倾城连呼不敢：“有姑姑在前，我怎么敢这么想。只是我和王后相处过，不知道的人会这么觉得，可了解过她的人，绝对不会这么认为。”

永嘉长公主问：“你算是很了解她？”

“不敢说其他，这件事情上市一定的。”

永嘉长公主阖上眼睛，手中的白色猫咪“喵”了一声，显然是有些不满永嘉长公主一直顺毛的手停了下来。

永嘉长公主笑骂道：“小畜生，这撒娇撒得到时大胆！”

赫连倾城道：“姑姑，既然知道它是畜生，何必还要和畜生计较。”

永嘉长公主点了点头，道：“对，我却是落了下风。”过了片刻，她将猫儿交给下人打理去，掸了掸衣服，道：“既然如此，我还是静观其变吧，我总觉得这事情会越来越有趣。”

赫连倾城苦笑道：“姑姑，你就不怕这事情弄大条了？若是这些人折腾得太厉害，好不容易安生下来的陈国，便散架分崩离析了该如何是好？要知道祸起萧墙，从来就不是没有道理的。”

永嘉长公主不以为意道：“怕什么，我什么风浪没有见过。退一步讲，就算是陈王死了，不还是有一个陈后吗？你觉得陈后是一个不能掌控大局的人？我不信，你信不信？”

赫连倾城一时间沉默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