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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五月，春色开始凋零。

白离身披薄衫，从曲径深处款款而来，她的步伐不似寻常官家小姐一般女子灵动，却多了一层韵味。

这会儿肚子越发大了，青光殿也很是娴静。自那香味一事之后，陈王似乎刻意打压柳烈**，在朝堂之上的永嘉长公主乐得对手倒霉，不过也不敢大意。

安平郡主和清显侯的婚事总算是尘埃落定，便是近日大婚。

陈王笔毫挥洒，写就一副“佳偶天成”，盖上金印，送与大婚贺礼。白离却不能如此，少补了又要如霜和贺修多花费一点心思。

赫连倾城着人传话说送安国弄来了一些有趣的东西，白离便知晓是故意来给她发愁的合理送来东西。

这会儿，赫连倾城求见而来，近日却不是华服，而是朴素的深蓝色朝服，带着一把镶了金边的扇子。

青光殿内，还插着几支尚未凋零的话花朵，清雅素净。宫娥端来茶水罢，便退居一侧。不一会儿，白离便现身，赫连倾城躬身行礼，笑容依旧带着一股子妖娆气焰。

白离笑道：“怎么，给你妹妹准备礼物，还要忘我这儿弄些小动作，你这是寒颤本宫？”

“怎么敢啊。”赫连倾城眨眨眼，让人拿来东西。

“这些可是安国尚未进贡的好东西，在外头几乎弄不到手，也就是安国的一些权贵，用来玩乐。”

“哦？是什么？”白离表现了恰到好处的好奇。

面前却是一只漂亮的桃花形状的琉璃瓶子，散发出浓浓的花香。

白离不禁皱了皱眉头，道：“这味道重了一些，我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安国盛产的香水，这东西比之香水的味道还要浓。”

赫连倾城指着瓶子道：“这可不是香水，它的名字叫做精油，等加热的时候，味道会更浓一些，涂抹在身上，在权贵中很是欢迎。”

白离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只道：“我不敢兴趣。”

似乎早知道这个东西不能打动白离的心思，于是拿出了一个漂亮的簪子，这簪子做成了孔雀形状，惟妙惟肖，端得是好手艺。

白离“咦”了一声，似乎看出一些不同来，道：“这东西是什么材质？”

赫连倾城一笑，道：“这东西在安国叫做钻石，在中原却没有，虽然没有中原的翡翠玉石来得鲜艳，可光彩却更胜一份，是件新奇的玩意，这东西也贵。”

“且不说这材质，这孔雀倒是漂亮。”

赫连倾城道：“王后是凤凰之姿，孔雀可配不上你。”

白离抿唇一笑，也不说什么，接受这无伤大雅的奉承。

接下来赫连倾城又拿出了几件稀罕有趣的玩意儿，白离一一评说。到了最后，白离却道：“东西虽好，可也不能就这么拿给安平郡主了，这样吧，这几样东西我向你买下了，也算是你有心。”

赫连倾城撇唇道：“若是寻常人我还不愿意卖，是你的话，自然是送你，怎么会需要你来买，当得是当我赫连倾城是什么人！”

白离微微皱眉，终于缓缓点了点头，道：“好。”

赫连倾城心中满足，道：“两日后便是妹妹大婚，那宋启珍也算是一个有心人了，这桩婚事还要多谢王后。”

白离摆了摆手，道：“你这算是什么意思，我可不记得你对安平郡主有多关心有多好。”

赫连倾城辩驳道：“寻常人无法理解，可你却非寻常人。”

白离笑着讽刺道：“我不理解。”

赫连倾城哈哈大笑，不再试图解释。不过在白离的心中，早已认定，赫连倾城绝对不是因为作为哥哥什么的会这么热心，其中应该有别的猫腻。

“你这也老大不小了，身为永嘉长公主地义子，又是王上亲封的奉常，也该娶一房正妻了。”

“怎么，王后如此关心我的婚事？”

白离微微眯起眼睛，问道：“你心中是什么样的想法？”

赫连倾城摊开手，做无所谓状：“我若是成婚，必然伤透曲阳女子的心，这才是一个罪过。不过你硬是要塞给我一个，我也笑纳。”

白离被他说得笑了起来，道：“这事情……有什么不好，我看你也不会是一个只会娶一个女子的男子。”

赫连倾城点点头：“知我者王后也。”

白离心中却想着陈风眠之前所说，赫连倾城亦正亦邪，是一名可培养的棋子，却也不要驾驭。那时候陈风眠看白离的目光有些古怪，还带着一丝冷笑，道不过可以借婚事一事，试一试他的反应。

于是，白离便状若无意地提起了这一茬。

永嘉长公主的位子越发稳固，和柳烈及李不毗等中立分子成三角之势。永嘉长公主麾下最为得力的干将，除了胖子谭肖，自然属意这位义子新贵赫连倾城。

不几日，随州函城有客来访，乃是温家的叔公级人物，名温秋。温秋先是在曲阳城拜访了给位名流学识，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贺修将此事告知白离，白离道：“便让人盯着些，迟早会找上你，他的目的不外乎温蝶和温其如。”

话说温其如和温蝶虽然在牢狱中，除了自由有所束缚之外，别的倒是没有亏待。温其如青灯书卷，倒是也不着急，反而是温蝶，几乎日日诅咒白离。温其如只能相对惋惜叹气，其余也无从多说什么。

辗转之后，温秋果真如白离所言，找上了贺修。

是日，便是曲阳城中的一处茶楼，年约五旬的温秋对着贺修还算客气，笑眯眯道：“贺大人，我家两小儿可是在此地？”

贺修直截了当，道：“确实在此，不过想要轻易将人弄走是不可能的，温其如还好说，温蝶本来打算是直接处死的。”

温秋一怔，心中却是对着陈王陈后一顿谩骂，面上依旧客气，道：“贺大人请明说。”

贺修道：“要么齐王出钱赎人，要么温家出粮赎人。且，温家必须要保证不插手齐国对于陈国的斗争。”

温秋面色一黑，冷声道：“这条件未免苛刻了一些。”

“嘿嘿，”贺修冷冷一笑，道，“那就免谈了。”

温秋竭力咽下怒气，道：“老夫本着诚意而来，温其如是温家长子嫡孙，本是继承温家的绝好人选，然而也并非没了温其如不可，若说是出钱出粮也还好说，可……”

“出钱出粮还在其次，依照我家主子的意思，最重要的还是后者。”

温秋心中一紧，道：“这需要考虑一段时间。”

贺修表示他并不着急，随时等候温家方面的消息。

安平郡主出嫁这日，正是五月初五，曲阳城热闹得不得了，一直低调的宋启珍在这一刻高调了一把，着实惊动了不少贵家公子小姐、文人骚客。这安平郡主又是永嘉长公主唯一的女儿，人们将这一个艳名远播的公主和这位郡主一联系，便多了一层味道。且当年的驸马于慎也是一位多情翩翩儿郎，在曲阳城留下不少故事，当年的公子早就回归黄土，他和永嘉长公主的女儿也终于出嫁，少不了让人唏嘘一番时间是把杀猪刀。

白离自然是没有出宫的，站在高阁之上远望，一袭可以看见鲜红的花轿。她的目光一缩，想起自己大婚那日，怀都也是如此一番情景，热闹之极。

有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她略显冰冷的手，柔声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风眠已然站在了她的身边。

白离道：“没什么。”她并不想细说那一些，不过却更紧地握住了那一双手。陈风眠感受到她传来的力道，嘴角弯了弯，道：“我并不知道宋启珍和安平郡主以后会怎么样，却也希望如你之前所说，有情人终成眷属。”

白离回过头，眼中有什么东西闪烁，紧了紧衣服，道：“高处风大，不胜寒冷，我们下去吧。”

他牵着她的手，走得很缓慢，一步一顿，彼此都没有看彼此。

好一会儿，白离站在台阶上，顿步。

陈风眠回头，却看见一张挂着泪痕充满悲伤的脸，耳畔依稀可以听到她说：“你和温蝶，是不是还有一个女儿？”

却在下一刻，陈风眠眼前一黑，再也听不见白离在说什么，站立不稳，在跌落楼梯前，记得挣脱白离的手。

他似乎看着世界在这一刻静止，只有白离在不断地远离。高台楼阁，蓝天白云，旋转不停。

他的身体滚下楼梯，心想还好记得放开了阿离的手，这样阿离和孩子就不会有事了。就算失去了武功，就算失去了性命，就算失去了王位，他也要以一个男人的身份，保护挚爱和孩子安稳。

白离本能地想要去抓住他，却因为陈风眠先一步放开她的手，就这么跌落下去，声音沉闷，有什么东西敲落在她的心头，比怀都旧年的雪还要凉薄，比忠肃公府的残垣还要斑驳，比那陈宫雁栖楼的琴音还要萧瑟。

是什么？

她飞奔下去，心中恐慌，面目惊惧，慌乱失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