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车子开到了薛母常来光顾的衣裳裁缝店,宋景年将车子停在路边,两人下了车并排走进店里。
店老板姓胡,是一个布衣长衫的中年男子,眼戴一副圆框眼镜,背略微有些佝偻。旁边还有一个杂役小工,小丫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也是着粗布衣裳。胡老板见两人进来,一看是宋二公子,便知有贵客来了,忙命杂役泡了茶来,热情问道:“宋公子是想做衣服吗?”
宋景年答道:“的确是这么想着来的,想给我母亲做两身好衣裳。”说罢便让妙珠将尺寸交给老板。
老板从妙珠手中接过尺寸,迟疑地问道:“宋公子,这位可是……”
宋景年笑道:“胡老板想错了,她是沈小姐,是我的朋友。”
妙珠脸上倒也是一笑,点头道:“胡老板误会了。”
见两人口出一辙,纵然在之前听见些什么流言风语,胡老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不知两位想选些什么料子,请随我来这边看看,随意挑挑。”
宋景年对沈妙珠说:“你的眼光好,你过去看几样便好。”
沈妙珠道:“这到底是你送给伯母的,还是你自己来挑显得有意义些。”
宋景年一想也觉得在理,便起座随他们两人一起走了过去。
布样花式纷繁多样,琳琅满目,胡老板挑出一款宝蓝色的绸缎,指给二人看:“二位,这是这两日苏州运来的新料子,上好的丝绸,颜色既不浮华也不显老,非常适合宋夫人。”
宋景年听罢点头称好,沈妙珠上前细看一番,却道:“料子好的确是好,不过太薄了些,要看过了秋就要入冬了,总得选些厚实的布料才可。”
胡老板一听,立马换了方向走到架子的另一头,挑出一款暗酒红色的料子:“这款料子正符合了沈小姐的要求,既厚实,料子也是好的,配宋太太再适合不过了。”
沈妙珠又是上前一看,皱了眉还是摇头道:“这颜色衬得伯母老了,不好不好。”
宋景年道:“原来你挑剔得很。”
沈妙珠放下布缎子,回身对宋景年道:“也不是事事都挑剔的。”
宋景年随意翻看了几块布料,说:“也不必难为自己,简单挑几个样式便可以了。”说着撩起一块,问她道:“你觉得这块怎么样?”
妙珠接过绸缎看了看,点头道:“这款式样色倒都还不错,厚而不重,要不这块要了吧?”
宋景年点头,令胡老板拿出一匹来。胡老板忙取出一匹托在手里,又道:“二位再看看其他的款式,若挑不好,里屋里还有些上好的。”
宋景年应和说道:“好的。”于是又和妙珠二人分别挑了鹅黄和墨绿两款,令胡老板一同收起来,按照薛母的尺寸做三套不同款式的旗袍来。
胡老板忙点头答应笑着道:“二位放心,三日后来取便可。”
沈妙珠道:“两日可能完成?第三日便是薛伯母生辰,三日恐不行。”
胡老板一咬牙道:“成!为了二位的孝心,我加班加点来完成。”
沈妙珠又道:“我们要最好的手艺做工,可别为了赶了时间倒次了质量。”
胡老板笑道:“沈小姐您放心,质量绝对是顶好的,您放心。”
宋景年听罢,对沈妙珠道:“既然这样,那我们走吧。”又对胡老板道:“胡老板,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沈妙珠点点头,跟着宋景年走了出去,胡老板也笑着答应,一路把他们送到门口才回了屋。
两人上了车,宋景年发动了车,还未起步,他对妙珠道:“妙珠。”沈妙珠看向他,他略微停顿,看着前方又说:“从明天开始,你回学校念书好么?”
沈妙珠神情微微一僵,一时间不敢开口说话。她心里其实早就清醒的了,也思考过许多次差点就回学校念书去,只是不晓得要如何面对原来的同学们和原来的老师,她曾领略过别人对待薇雪的那种不齿眼神,她害怕这样的眼神会落到自己头上,还有她的琴,她的笛,从上一岁的柳色依依到如今寒叶飘飘,灰尘厚的如何也掸不干净,只想到这里,她感受手背一阵温热,低头一看,是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真热,宽广的手掌覆盖住自己紧攥的手心,还有他的眼睛,简直比第一次见到时还要爱他,那时她还不知他原来是这样一副好心肠,好得让她一辈子被桎梏。沈妙珠与他对望,对望着,他的目光像月光一样静静流淌到她的身上,令她一时忘记了说话。
宋景年收回手,转开方向盘:“妙珠我送你回家吧。”
沈妙珠捏紧了手袋:“好。”
前段日子桂花香了一整条街,这几日却忽然一样,一点儿都闻不见花香了,树叶还绿着,黄色的小花却都谢去掉落碾作尘土了。
在这样的路上觉得陌生,像是从未见识过一般。
送回妙珠后,宋景年把车子从沈家拐出来,在曾经桂花香的马路上徐徐开着,秋是越来越深,空气也是越来越冷,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绵延一周的雨下到今天总算是停了,宋景年深吸了一口纯净的空气,方向盘用力一打,踩了油门给车子加上了速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