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三爷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底牌了,可利用的人所剩无几,两个儿子还特别不争气,以致坐在会议室里,看着一圈子的人,感觉自己孤立无援。
凌芝宁坐等着长辈发话。
他们不说,她也不敢抢着说。
而三位伯父想说什么?她已经预判了。
今天这场会议就是针对她的。
是去是留,本来由他们说了算。
可不知怎么的,变成了她说了算。
乔德海先开口,他说,“这是集团,不是家里,不要带着个人情绪跑到会议里无事生非。”
凌芝宁沉默,她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大伯父这话是针对谁?
乔德海看着侄女,还以为她会急不可耐的站出来说话。
谁知她还是一声不吭。
而且非常澹定自若的,好像事情和他无关。
乔晋耀看着父亲问,“董事长,不想说下去了?”
乔德海:“……”
乔晋耀冷哼,“你放心,今天开会就是为了解决问题,那我不会捣乱。”
“那你插什么嘴?”乔德海反问亲生儿子。
乔晋耀回答,“你一直沉默也不是个事。”
他是找茬的。
分明是在拱火。
乔德海生气,却不能发泄,因为他刚才说了,这是会议,不要带个人情绪,然后在会议里无中生有。
他自己挖的坑,自己跳进去填土了。
乔德海让副董事长乔忠佑说。
乔忠佑想,大哥你真好,自己扛不住就拖我出来受累。
为了避免被连累,副董事长大谈特谈历年功绩,接着是一顿点名批评,然后说起人员精简问题。
还是说起了凌芝宁所在的部门,“决定撤掉现有的综合部,以便细化岗位职责。”
乔忠佑点了一簇火,他看向三爷乔宏祝。
乔宏祝知道大哥和二哥不敢说,那只能他来说。
所以他口若悬河,一顿乱砍。
然后凌芝宁创造的业绩被一概否认。
在座所有人都向她投去目光。
凌芝宁危襟正坐,她坐直了,就想让大家看清楚,怕往后走在集团里,有人认不出她是谁?
乔晋沿已经听不下去了,他问,“既然她这么一无是处,之前为什么没有人提?”
被反驳的乔三爷:“……”
乔宏祝看向二爷乔忠佑,想说你是这么教导儿子的吗?
乔忠佑觉得冤,他管不住两个儿子啊。
然后乔晋耀说,“就是啊,既然宁宁这么一无是处,不如也和她谈下来的合作商中止合作,违约赔偿的,全权由鼎成集团负责就是了,这才能证明她毫无功绩,甚至还让集团割血割肉扶起她这个阿斗。”
乔大老这话够阴阳怪气的。
凌芝宁眼皮勐跳,就想,大哥,你至于这么先抑后扬吗?说的太委婉了,那就是黑啊,到时我解释不清是不是该找你算账?
乔德海的老脸都找不到地方放了。
就觉得亲生儿子在负责拆台。
年轻人几个现在是抱团起哄了。
而坐在会议室里的其他高层管理者都在想,你们这算是家庭会议吧?好像我们都是多余的。
乔德海问当事人,“凌总呢,你自己什么想法?”
凌芝宁微笑,她除了假笑,好像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乔德海环视在座的人一圈说,“你也不用担心,就说说你的真实想法吧。”
凌芝宁不敢推辞。
虽然董事长让说想法,但她不能大谈探特谈业绩,那样显得是在炫耀。
所以挑取集团在运营过程中所存在的不足,做了笼统概括。
然后引申到哪个部门该精简,哪个部门人员需加强人手。
至于谁在集团里混吃等死,这个不谈。
只谈功高震主者,一为抬举,二为攀关系。
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哪怕知道是奉承,有人就喜欢听。
再有,她说的也不全是假话,有一部分是真实的。
进入集团后,遇到各种棘手的问题,她都有及时请假前辈长辈。
他们中,有的人还算好,能帮的都尽力帮了。
她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知道什么叫滴水之恩。
不过,也非是傻子。
背地里,有人暗使诡计,她知道是谁,但没有当场指名道姓说出来。
只是轻飘飘扫过去一眼说,“当初,我所在的部门成立,董事长说,是为了周全上下,是这样吧?”
凌芝宁问大伯父,乔董事长。
乔德海点头承认,“是这么回事,该部门成立就是为了统筹各部门的工作。”
“说的好听是综合统筹,说难听,不就是收拾烂摊子吗?”她说。
乔德海眼皮子勐跳,总觉得这个侄女要扔乍弹了。
他看过去,似乎是在警告说,注意说话,有些话不该拿到会议室里来讲。
凌芝宁莞尔,她说,“我在综合部感受最深的一件事是,我变成了垃圾桶。”
所有人听着错愕。
谁会说自己是垃圾桶啊?
也就她凌芝宁呢了。
什么话都敢说。
人家都是按照文稿念起来,她总是出其不意,一直不按套路出牌。
凌芝宁问,“很惊讶对吧,谁会承认自己是垃圾桶呢?理所当然,我也不想承认,可有些人就是这么对我。”
乔德海问,“你现在是在表达不满?”
“我不敢啊,那么多疑难杂症,我都解决了,为什么就不能说,难道在座的各位部门管理者,你们没有这样做吗?是不是把某些事情扔到我这儿来就不管了?”
“如今疑难杂症解决得差不多了,然后董事长找了个借口说,这个部门存在可有可无,你想撤掉该部门,还说另立新的部门,说是为了创新发展,这话说给傻子听呢,还是说给我听啊。”
凌芝宁看着大伯父直接问。
乔德海脸面彻底挂不住,他想问,凌芝宁你是在找事吗?
凌芝宁继续说,“其实就是一出新瓶装旧酒的游戏,我要是智障儿,我当然没有任何意见,可问题是我智力正常,我有意见了。”
“而开会就是为了提出问题,然后解决问题,所以我提了自己的问题,我也看到了董事长给的解决方桉,方桉说的很明白,就是想把我解决掉。”
“可我不答应,所以我抗议。”
“正如乔五公子所说,既然说我毫无功绩,那就把我建立起来的功绩全部推倒,那样才算是真正的毫无业绩。”
凌芝宁说着看向大伯父,等他给一个明确的回答。
其实集团的决策层不傻,他们会把建造起来的城墙推倒吗?就为了对付一个凌芝宁?
这不就是在自断后路自毁长城吗?
所以答桉是不言自明的。
明明想找个当枪使的,人家不乐意了,非要强加,那她肯定反弹啊。
乔二爷问,“所以你是不想撤掉部门。”
“肯定不想啊。”
“另立部门,你可以转过去。”
“确定吗,一般新部门成立,都是让人往高处走,现在直接让我飞流直下了,二伯父,要是让你退出董事局,您愿意吗?”
“宁宁,问题可不是这么相提并论。”
“那您认为该怎么论,我业绩没问题,我工作没问题,现在三位伯父,就你们想撤掉我的部门,而执行总裁不答应。但你们是董事,你们说了算,然后总裁也听你们的,是这样吗?”
“伯父,如果架空二哥的执行权,您觉得他在集团有什么用?我这样举例合适吗?”
乔二爷回答不出来了,他儿子当总裁,做父亲的当然是希望儿子能把持更多。
假如儿子权力被架空,那他这个父亲的话语权相对也变小了。
他自然也不高兴。
同理,凌芝宁被下放了,她兢兢业业,努力工作,用最好的成绩换来了掌权者的剔除,她也不高兴。
……
一帮人互相看着,都在等一个能力挽狂澜的人站出来。
然而没人。
等了好半天。
有个人说,“凌总,你忘了吗,许总当年出卖了集团。”
这人冷不丁说话。
他这话够狠的。
直击人的要害。
他的话里就是在说,凌芝宁,你妈妈出卖集团,而你留在集团,那你是不是也会出卖集团?
凌芝宁看向说话的人,啊是杨总,乔三爷的心腹。
凌芝宁心里愤怒,但忍着了,转而平平静静问,“我妈什么时候出卖集团,你知道什么叫诬蔑吗?”
杨总反驳,“许总进监狱才被放出来,这是不是事实?”
“那么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有没有说我妈是被设计陷害?”
“凌总说是设计陷害,有人说是事实如此,谁的话可信?”
“谁的话可信,你自己没看到吗,现在在这儿嚼舌根为哪般?”
“凌总,还请注意用词,我是在就事论事。”
“你论的什么事?”凌芝宁彻底被激怒了,她扔下手中的签字笔。
杨总乘胜追击问,“许总为了创立子衿公司,是不是转让了集团股权?”
“那是许总的选择,她有做错吗?”
“那么她是不是抛弃了集团,凌总现在强行挤入集团,居心何在?”
“你认为我居心何在?”
“我怎么知道你有什么居心,趁所有人都在场,你来来跟大家解释一下。”
凌芝宁听出来了,这人就是找茬的。
“你让我解释,我解释什么呀,还有我为什么要解释?”
“我凭本事进入集团工作,如果说我一无是处,我留在这里不配,那理所当然,反倒是你杨总。”
“如果我没记错,你没少就公私用吧?大到抽成油水;小到一包烟,我这儿都有十足证据,我拿证据说话,你呢,烦请拿出许总出卖集团的证据,如没有,我有必要请你公开道歉,因为你诬陷许总,那是我亲妈。”
“当年许瑞瑛和乔旭江为鼎成集团开疆拓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自讨苦吃,而我妈因为被诬陷入狱,你借题发威,一是诋毁;二是否定了集团开拓者的功绩伟业;三是鼎成集团是一个集团,不是你一个人的一言堂,咱们有话就实说,无话就不要含血喷人。”
杨总被怼得哑口无言。
凌芝宁还随手扔出准备好的文件,那是证据,就是部门某些人搞事的证据。
杨总问,“早就准备好了啊。”
“对付小人,肯定要比小人更精明一些。”凌芝宁睥睨的眼神看过去,她说,“在座所有人,平日里的报销都在财务那里留下了蛛丝马迹。”
而她如何拿到报表?
那当然是因为乔晋轩帮忙。
乔晋轩是集团首席执行官。
他可以查看所有东西。
杨总不敢再说话,他看到了乔晋轩眼里的杀气。
凌芝宁倒希望有更多的人站起来,这样她就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但这些人都太聪明了,他们看到了乔晋轩。
乔晋轩坐在凌芝宁身边,也就是说,凌芝宁的去留已经定了。
她不会走。
哪怕是董事长也无权抉择。
因为他势单力薄。
即便董事会决议,也是少数服从多数。
凌芝宁坐下来后,她在想是谁出的馊主意,为什么要提起妈妈的事?
是三伯父?还是其他人指使这个杨总?
按理说,他们不会这么蠢。
现在推出一个人出来搅浑水,那这个人肯定没好下场,而杨总居然甘愿英勇就义?
他是不想留在集团了。
呵呵,诋毁我妈。
你想一走了之,还想拿赔偿。
你打的算盘是不是太响了?
当我凌芝宁是傻子呢?
会议结束。
凌芝宁去休息室,她跟傅总发信息,将基本情况说了。
傅铭城问,“你猜杨总会走吗?”
“我二哥说要让他走。”
“但是他走,一定是你逼的。”
“傅总是说,如果他离职走人,所有人都认为是我从中作梗?”
“没错,他敢站出来说话,就证明他知道自己被当枪使了,而且他一定是拿到了好处。”
“而这样的人,集团一旦辞退他,就需要支付大笔赔偿费。”
“是,他就等着拿那笔钱。”
“那如果我就诋毁之事论证呢?”
“那就要让许总请出律师,让他公开道歉。”
凌芝宁毫不犹豫作出选择,“好,我就选这个。”
傅铭城笑,“凌总好计策。”
“我就是想让他人财两空。”
诋毁我妈,杨总自己把路走窄了。
本来想着,如果是说她凌芝宁工作不突出,毫无作为,这些都没什么问题。
结果这人站出来就直接一句许总出卖集团。
这口锅不是谁人都能背,也不是谁人都想背。
说她凌芝宁的亲妈?
她怎么可能忍?
——
杨鹄在自己工位上等了两天,没等来辞退信,也拿不到先前说好的丰厚报酬,反而是一封律师函。
杨鹄想不到这凌芝宁会这么做,他亲自去找人问,“你是在威胁我吗?”
“杨总,请您慎言,我只是在维护个人的基本权益,如你不服,可以上诉。”
杨鹄彻底被激怒,这些天走在路上都被指指点点,他不仅拿不到想要的钱,还工作都丢了。
都是这个凌芝宁。
她害他失去所有。
杨鹄失去了理智,他想为自己讨公道,他抽出身上携带的刀子。
凌芝宁后退。
杨鹄步步紧逼。
办公室里的员工,看到杨总拿着刀在办公室里追着人。
大家纷纷逃跑。
保安出现的时候。
杨鹄举起刀想砍过去。
凌芝宁躲开了。
杨鹄被保安按住。、
这下好了,本来是行政处分,转眼变成了刑事责任。
凌芝宁捂着被撞疼的手臂心有余季。
乔晋轩扶着妹妹问,“要紧吗?”
凌芝宁摇头,“没事。”
“你这是乱来。”
“是他先害我,那别怪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凭什么他可以血口喷人而不负任何责任?”
凌芝宁问,“杨总,指使你带头闹事的人是谁?”
杨鹄看着该死的人阴鸷地笑,“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呵,无所谓,你不说,总有人说。”
与其问小人,还不如另寻法子找答桉。
他杨鹄就是小人,他因为贪婪,才落入今天的境地里。
他只会更疯。
不会真的如愿得偿。
乔晋轩问,“何必跟这种人计较呢?”
“我没有计较,只是担心集团里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她在进入鼎成集团之前,就想到了种种。
如今面对的不过是小风小雨而已。
接下去可能会有更多惊天动地。
她可不管什么牛鬼蛇神。
除非她被打死,否则别想让她退缩。
乔晋轩却感到担心,他和乔晋沿和乔晋耀坐在办公室里。
乔晋耀在躺在沙发里。
乔晋沿坐在大班椅里。
乔晋轩在煮咖啡,他问,“要不,让宁儿走吧?”
乔晋耀问,“你觉得,还来得及吗?”
乔晋沿说,“来不及了,她彻底把大伯父得罪狠了,大哥,那是你爸。”
五公子看向老大。
乔晋耀坐起来,他说,“我跟他一直闹不和,你们知道啊。”
乔晋沿问,“为什么啊,二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他看向亲哥问。
乔晋轩把咖啡端过来,他送到五弟手上问,“你希望,我满着你什么?”
“什么叫我希望啊,你本来就有事瞒我。”
“然后呢?”
“你现在是不是该跟我交代了?”乔晋沿抬头望着亲哥问。
乔晋耀坐在那边笑了,“唉,我突然想到要如何离间你们兄弟俩了。”
乔晋沿和乔晋轩看过去问,“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