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芝宁傻了半天,待回过神,她说,“那我妈,我妈……”
“听说,是刚出生就被抱走了。”
“那我妈知道这个吗?”
傅铭城皱眉了一下说,“应该知道,因为许总见过褚樱霞。”
“你怎么知道?”
“林钦寒说的,是许总救了褚樱霞,褚樱霞卧底被发现,是你妈妈把人放走了。”
“……”凌芝宁瞠目结舌。
她缩在椅子里不想说话了。
听妈妈说,她小时候生活很苦,父亲是个酒鬼,好赌,喝醉后就喜欢打人骂人。
既然许瑞瑛是褚家丢失的千金,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去找人回来?
妈妈在外面颠沛流离,她自己挣扎着,那时褚家想过要把人找回来补偿吗?
是不是觉得还有一个女儿,找不找都无所谓了?
凌芝宁心疼自己的妈妈。
就想,如果许瑞瑛被打死呢?
如果当年她被逼嫁人,她逃不出来呢?
如果许瑞瑛在某一次凄苦里承受不住跪下来呢?
那么她一生是不是完了?那后面就没有凌芝宁,也没有乔子煜,许瑞瑛早就不存在了。
被迫来到这世上的人,她们各自努力,各自坚强。
有人幸运,有人悲哀。
她凌芝宁和妈妈为什么就要这么悲哀?
是不是说她们应该被扼杀?
凌芝宁得知这个真相后,整个人一直呆呆的。
傅铭城不好多说什么,他抱着心上人问,“你还好吧?”
“我挺好的。”
“嗯。”傅铭城只能拥着人,不多问了。
“我想去见我妈。”
“做什么,你不会是想问她吧?”
“我确实想问,每一件细微的事都有可能改变人的一生,我和我妈的人生是不是被别人纂改了?”
傅铭城,“好吧,你既然想见许总,我送你过去。”
“不了,我自己去吧,刚她发信息来说,她在公司里。”
“是那个子衿公司?”
“嗯,我妈本来是想把公司留给我,她被诬陷后,将财产全部转让了,现在想拿回来继续经营。”
“过程没什么问题吧?”
“都是正常手续办理,我仔细问了,妈妈说关系我的都不会扯上不干净的东西,我现在才知道,她是想给我留一条退路,因为她走来一路艰难,知道如果没有任何依靠,一个女人有多难,我一直以为最难的是我,可我妈又何曾容易?”
傅铭城把她薄外套拿过来递上,“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晚餐你只能自己吃了。”
“嗯。”
——
凌芝宁开车到子衿公司楼下,她坐在车里十分钟,然后下车。
许瑞瑛刚开完会议,见到女儿到来,她问,“不是说要陪着傅铭城吗?怎么来这儿了?”
“我想你了,妈妈。”
凌芝宁走过去和母亲拥抱。
许瑞瑛不明所以,“怎么了这是,难道是出看什么事?”
她瞬间紧张起来。
凌芝宁摇头,“没有,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许瑞瑛松一口气,“我经常要么在家,要么在公司,其它地方,我无处可去了。”
凌芝宁看着母亲问,“就,没有其它的娱乐爱好?”
许瑞瑛摇头,“没有,我大把年纪了,能有什么娱乐爱好。”
凌芝宁觉得心疼,她许瑞瑛想有,好像也拥有不起吧,她会怕给别人惹麻烦。
而这家公司,反而成了它的依靠。
有问题让她去解决,她还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宁宁,你不是想留在集团吗,既然决定留在那儿,那就在里面锻炼几年,后面接手这个公司了,再遇到问题,你就不会束手束脚了。”
“妈妈也想通了?”
“嗯,我觉得你说的没错,大集团里有它的运营规则,也有值得学习的地方,等哪天你自己经营,有了相关经验,再遇到同样的问题,完全可以根据以往的经验而解决当下的事情。”
“嗯,我也有这个想法。”
“那你先去坐着,我整理一些东西,刚开完会议,怕忘去了,妈妈现在的记忆力不是很好了。”
“不是有秘书在吗?”
“秘书记的是她的部分,我自己记下的是我的想法。”
“妈妈真讲究。”
凌芝宁也不打扰母亲了,她自己坐在茶水桌旁煮茶。
看着茶叶在茶水里浮浮沉沉,她思绪飘远。
父亲林正枢,他当年是不是查出什么了?
他为什么不告诉凌芝宁,她是乔家的人?
父亲查这个应该不难吧?
他的妻子是褚樱霞,他还能有什么查不到掌握不了的?
而如果查到凌芝宁是乔家的人,他为什么不把她送回乔家呢?
还有,褚樱霞看到了许瑞瑛,她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那为什么不告诉许瑞瑛说,你可能是褚家流落在外的千金?
褚家啊?
海市大权在握的褚家,他们知道许瑞瑛这些年怎么过吗?
是不是觉得,一个千金而已,又不是儿子,反正还有一个,无所谓?
不过据傅铭城说,褚家现在掌权这位,娶了三任太太,现任太太不是一般人。
也就是说,褚家的家事,也许褚樱霞也无权干涉?
凌芝宁思考着这些细微的事,莫名觉得心冷。
所有的认知一而再被颠覆推翻,她要自己重新塑造,她不能无视真相,也不能自欺欺人。
这些年历经苦难,她熬到现在不是为了矫情,也不是为了歇撕底呐喊质问为什么?
既然无法依靠任何人,那就让自己强大起来,她只能靠自己,如妈妈这些年,始终是只能自我挣扎。
转头看向那边的母亲,她忙得认真。
当忙完了,她走过来陪着女儿问,“你也喜欢喝茶?”
“不,我喜欢喝咖啡。”她把煮好的茶倒出来,让妈妈尝尝。
“妈妈老了,不习惯喝咖啡。”
“我妈一点都不老。”
“嘴现在越来越甜了。”
“我说实话而已。”凌芝宁喝了两杯茶,突然喊,“妈。”
“啊。”
“你了解过我养父吗?”她突然问。
许瑞瑛顿了一下,她紧张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你今天很反常。”
“妈妈在担心什么?”
“我,我没有,如果你想回萸县看看,妈妈不会阻止,可这里是你的家,我知道我以前没照顾好你。”许瑞瑛显然是误解了,还以为女儿又想跑了。
凌芝宁赶紧解释,“不是,我是想跟您说说林正枢,我养父。”
“这样吗?”
“当然,你知道我养父的妻子是谁吗?”
许瑞瑛摇头,“我问你二哥,你二哥说你养父的妻子已经过世多年,我也不可能去刨根问底,再说了,你养父养育你,对你有恩,我感激他来不及,没事去查他的家庭背景做什么?”
凌芝宁手指轻轻点着茶杯的边沿说,“林正枢的妻子叫褚樱霞。”
“……”
听到那个名字,许瑞瑛整个人僵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复自然,她哦了一声,所有情绪被藏起来,什么也看不见了。
凌芝宁说起自己所真的的事,“我没见过褚樱霞,就知道她姓褚,照片也没见过,听说是做保密工作,不轻易被人所知,所以家里的照片什么都烧干净了。”
这部分,没有任何编造痕迹。
褚樱霞的信息是真的一丁点也无。
她去世后,林正枢和林钦寒相依为命。
后来多出个凌芝宁,好像也没什么大改变。
许瑞瑛不安问,“宁宁为什么说起这个。”她似乎很排斥去了解这些。
凌芝宁看着妈妈,她料定她知道那个身世,相应的,她也恨。
她恨为什么没人找她。
恨为什么是她被抱走?
恨她为什么要知道这个真相。
她拒绝去了解,也没想过要回去依附,甚至排斥褚家的人出现说任何。
在她最难的时候她没有得到帮助救急,那么在她过得还可以的时候,凭什么要回去呢?
凌芝宁突然间明白了妈妈的小心翼翼。
凌芝宁经历过的,许瑞瑛也经历过。
甚至许瑞瑛更惨。
“妈,下班了,走吧,我陪你一起回家。”
“要不你先回去,我这儿有份东西,要送给李老师,我答应她了,今天下班拿过去给她。”
“必须让您送吗?”
“不是,就是这资料挺重要的,我想着还是送一趟吧,公司在寻求客户合作方面她帮了妈妈很多忙。”
“这样吧,我去送,您先回家。”
“你没有要紧的事要忙吧?”
“没有,如果有事,我就不会到处乱跑了。”
“那好,你送过去后就直接回家,我回去准备晚饭。”
“好。”凌芝宁带着资料去科研路那边走一趟。
找到李老师,她把资料交过去,随口和长辈闲谈了几句,她走过人声寂静的道路上。
这一代科研所聚集。
远离了喧嚣,安静得可怕。
凌芝宁正想走去上车,却看到了舒薇芯。
她坐在轮椅里,一个青年推着她走过人行道上。
凌芝宁觉得奇怪,舒薇芯怎么还坐着轮椅?
她腿还没好啊?
这好端端的,能走路为什么要坐轮椅?
凌芝宁扫过去一眼,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她并不想深究其中的内因。
转身去上车,想离开的时候。
那边的舒薇芯却赶过来拦路。
“!!!”凌芝宁极速刹车,她忍不住破口大骂,嫌活腻歪直接找旁边的石头撞下去不就好了?
想碰瓷能不能找个好地方,这边的道路,四处是摄像头。
舒薇芯无所畏惧,她让人下来。
凌芝宁不答应,“你让我下,我就下啊,你是我的谁?”
舒薇芯:“……”
负责推着舒薇芯的人是舒敬予,他是舒薇芯的亲弟弟。
听说是个搞科研的,技术人员,是个好学上进的。
舒薇芯挺护着这个亲弟弟。
舒敬予劝,“姐,咱们回家吧。”
“你去把她叫过来,我想和她说两句话。”
“姐,别这样好不好?”舒敬予语气里都是哀求。
舒薇芯转头看着弟弟问,“你去不去?”
她在威胁他。
她的眼神有点可怕。
舒敬予抬头看向坐在车里的人,他问,“你能下来一下吗?”
凌芝宁蹙眉,转头看窗外,这一带还真都是摄像头,而且现在就站在摄像头下。
想想还是下去吧。
要不然耗在这儿,也是浪费时间。
凌芝宁推开车门下来,她走到车头,靠着自己的车子,然后看着无理取闹没事找事的女人问,“有何贵干?”
舒薇芯坐在轮椅里,她抬头仰望着过得有滋有味的女人。
凌芝宁天生命好,不管跌入泥泞里多少次,她总是一身光鲜亮丽。
也许这就是命。
她凌芝宁的好命是有幸遇到了傅铭城。
所以本该在十七岁被弄死,结果被傅铭城救了。
即便离婚,又遇到了乔家七公子,她被宠上天。
哪怕乔家某些人心思叵测,她仍旧是活得随性自我。
这是她的本事吗?
不,不是,是她相对幸运而已。
凌芝宁秀眉紧蹙,低头俯瞰着仰望自己的人,一身的不耐烦。
这舒薇芯是真的会磨人的心气儿。
听说舒薇芯学的心理学。
本来可以有大好前程,就不知道为什么她甘愿堕落至此。
其实舒薇芯挺聪明的,她的聪明要是用在事业上。
那舒燕语,还真要跪下了。
舒薇芯很小的时候就回舒家了。
她背靠舒家,拥有大好家世和背景,完全可以借此发挥一身长处。
然而,心思歪了,她整个人生也跟着扭曲了。
凌芝宁注视着女人,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舒薇芯扯起嘴皮子问,“不耐烦啊?”
“废话,换做你乐意吗,我赶回家吃晚饭呢?”
“这么说,许瑞瑛出狱后,她没什么心理创伤。”
“舒薇芯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你妈在狱中被打了。”
“你说什么?”这事她确实不知道,妈妈回来后,身上没什么伤痕,就觉得她脸色苍白,还有化妆的时候,用太多粉底了。
凌芝宁还想帮妈妈整理妆容呢。但是许瑞瑛不愿意。
舒薇芯呲笑,“看来,你不知道。”
“舒薇芯,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你是在求我吗?”
“你有毛病吧?”凌芝宁怀疑这女人看霸总小说太多了,她还自带入霸总角色了。
舒敬予听到别人骂自己姐姐有毛病,他不高兴说,“凌芝宁,能好好说话吗?我姐刚才有一句话是攻击你的吗?”
“……”的确,没有。但她在膈应我,她先前做过什么事,她舒薇芯很清楚。
“而且是你姐非要拦我下来,我问她干什么,她又不说,当我是闲着呢?”
凌芝宁转身要上车,她想,我不能往前开,我往后开行不?
惹不起,躲得起吧?
傅铭城提醒过了,说舒薇芯找事,就别理她。
这女人就是个神经病,招惹她只会惹来一身骚。
凌芝宁打算听傅总的话。
远离。
然而舒薇芯不肯罢休,她大喊,“凌芝宁,你不想知道当年为什么失踪吗?”
凌芝宁皱眉,舒薇芯为什么会这么问,她是不是知道些东西?
凌芝宁转头看,再冷冷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哟,我还以为你很能忍呢,这就急了。”
“舒薇芯,能别找事吗?”
“我就喜欢找你的事,怎么,还想打我啊?”
“我不随便打人,除非有人自己犯贱。”
“凌芝宁,我知道你伶牙俐齿,嘴上功夫厉害,我今天不想和你吵,你想从我这儿获取消息,那你要准备钱,也不多,一百万吧。”
“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呢?”
“抢钱犯法啊,我卖消息,通过劳动所得,那是正常获取。”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什么是犯法呢?”
凌芝宁懒得和这种人废话,开口要一百万,真当她凌芝宁手中的钱是大风刮来呢?
她想查的事,自己会查清楚,何须从她舒薇芯手中买消息?
凌总开车离开,懒得和没事找事的人废话。
路上打电话给傅总问,“舒薇芯是不是有通天本领啊?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上,我怎么觉得你怕她?”
被冤枉的傅总:“……”
这帽子也太大了。
“我没把柄落在她手上。”
“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傅铭城老实说,“她还真有毛病,而且……”
“且什么?”
“我妈的日记本在她手上。”
凌芝宁赶紧踩住刹车,她往路边停靠问,“你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呢?
傅铭城解释,“缘由在我爸,我爸之前不是住在舒家吗?他有次喝醉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小人入室抢劫,还打了我爸一顿,舒薇芯当时刚好过来看望我爸,她发现有人逃跑,就追出去了,那偷东西的跑得太急,日记本掉了也不知道,然后舒薇芯就捡起来了。也就这样,我妈的日记本在她手上。”
“哦,原来这样啊。”凌芝宁一脸恍然大悟,她差点忘了,傅总的亲爹现在是傅振衡,而傅振衡以前是在舒家生活,被人当成舒家三爷好多年。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听你这么说,舒薇芯以前不坏啊。”
“我不了解啊,你别问我,不过,听我爸说,舒薇芯早几年前,为人还是挺好的,就是那种乐于助人、善解人意的人吧。”
“不对,当时傅叔不是在牢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