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珩用缥缈经让自己与环境融为一体才能达到隐身的效果,但这十分耗脑子,没过多久,他就有些吃力了。
这座宅子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前院他已经探查过,没有找到人,只有一群巡逻的护卫——当然大半夜的,正常人一定在睡觉,说不定鬼医还被人用铁链锁在某处,根本无法出来。
我得制造点儿动静转移守卫的注意力……子书珩正思忖如何潜入那栋宅子,忽然看到一道人影开门走了出来。
熟悉的脸孔,熟悉的表情。
但却不是熟悉的胜雪白衣。
鬼医前辈穿白衣是为给娘亲守丧,这是他为自己立下的誓言,看来那些人为了防他,连衣服都给扒光了啊……子书珩可以想象岑雪风的悲惨遭遇,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笑意,仔细观察岑雪风。
没有被人打断腿,也没有锁链之类的束缚物,除了眼下略显浓重的黑眼圈,好像也没受什么重伤。
子书珩悬着的心总算是松了下来。
他看着岑雪风大步想后院走去,依次选了几个环境不太复杂的点,一一用轻功跃过去,同时用缥缈经让自己与环境融为一体,以保持对守卫们的隐身状态,就见岑雪风来到一座温泉旁,开始脱衣服。
这是睡不着靠泡温泉让身体得到放松么?
子书珩又好笑又心疼,好在这里只有两个守卫,而且雾气氤氲,十分适合隐身。
趁着岑雪风下水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他一跃跳到其身后的一块石板上,岑雪风后脑勺靠在石头上,疲惫地阖了眼,完全没有发现他。
子书珩并没有跟他讲话,也没有对他显现出自己,而是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小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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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树上的易千面发现一道人影走了过来,蓦地屏住呼吸。
遮住月亮的云朵渐渐移开,在清辉照射下,他看到了那人的脸。
正是师长夷。
易千面体内的血沸腾着、翻滚着,那是欺骗他、利用他、丢弃他,并害死山吹的仇人!
他呼吸不受控制地加快,加深,仿佛只有将那人活生生地削成人棍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但他不能。
他不敢。
那个人太沉静了,不显山不露水,却带着让易千面恐惧、甚至想要卑躬屈膝的威严。
他跟在师长夷身边这么久,都不知他会不会武功。
易千面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这位强大的仇人一步步地走近,走进他为他设下的注定有来无回的陷阱之内。
易千面早就在那里设下了指示,正厅里绑着一个戴着岑雪风人皮面具的人,只要师长夷走进那间屋子,就会触发机关,引爆早已埋好的炸药。
死无全尸,总比曝尸荒野好吧?丞相大人。
易千面嘴唇一点一点地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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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
深沉的夜幕有似是什么东西炸开了。
门口的守卫们循声抬头望去,保持极高的警惕,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诡异的安静笼罩着他们。
就在回头的那一霎,他们猛然发现,眼前站着一位面容俊俏眼神空洞的银发少女。
清冷的月色下,少女肩头扛着的那把大刀泛着锃亮的寒芒。
守卫们开始拔刀,然而长刀还未及出鞘,他们便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鲜血洒在地上,触目惊心,守卫们在一阵剧痛后坠落在地,而后看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倒下,惊诧的眼睛里渐渐没了任何神采。
在一片厮杀声中,看守院子的其他人很快便赶了过来,银发少女挥舞那把巨大的宽刀,毫不费力地给那些身穿黑衣的人致命一击,他们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被拦腰截断,有的则是竖向被切成两部分。
暗器对这少女没有任何作用,全都被她用宽刀挡了回去,她苍白的脸上染了点点血污,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眼神空洞,未流出任何感情波动。
当然,这些守卫都是训练过的,应对突发事件绝不会自乱阵脚。为首者将剩下的人分成两拨,一拨负责阻拦拖延那银发少女,自己则带着一拨去挟持岑雪风,同时还命人将消息告诉附近的霍家,请求支援。
温泉在宅院的最深处,外头的声音传进来时,岑雪风倏地皱了下眉,心说难道霍家父子开始自相残杀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得先穿好衣服,看看能不能趁乱跑出去。
他正要穿衣,就见一个大活人蹲在他叠地整整齐齐的衣服旁。
岑雪风陡然一惊。
“嘘!”子书珩食指摆在唇边,冲他眨了眨眼。
岑雪风虽然被吓了一大跳,终是没有惊呼出声,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而后,他侧了头望向另一边,看到了十分离奇的一幕——
那些赶过来的守卫们早已乱做一团,有的惨叫着“鬼啊!不要过来!”有的惊呼着“走水了,走水了!人质在里面!快救火啊!”甚至还有的跪地哀求“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过人,饶我一命吧!”
岑雪风霎时间想明白了一切。
他难以置信又激动不已地看向子书珩。
子书珩正在用缥缈经制造幻觉,只给了他一个写满了春风得意的侧脸。
岑雪风不自觉地笑了。
哼,被营救的感觉……勉强也不算太糟糕!
他神色自若地穿好衣服,不消片刻,秦知微便杀了进来,朔语上流淌着道道斑驳刺目的鲜红,银发少女脸色苍白,表情讷然,身姿轻盈,走路时双脚似乎没有落地,像极了来自地狱的女鬼,那些守卫都忙于与周遭凭空冒出来的鬼怪缠斗,被她切小鸡一般,三两下便解决掉了。
与此同时,得知消息的霍大带人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走到岔路口,却被一群身着统一服装的人拦住,附近的墙头、建筑物上,不少着同样服装的弓箭手瞄准他拉满了弓。
这群人全都穿着绣有铜钱图案的天青色劲装,队伍正中央两排人突然齐刷刷地侧身,尽头站着一个手持象牙扇的年轻男子。
霍大瞳孔一缩,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陆知彰!”
陆知彰嘴角一点一点翘起,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他悠然地摇着手里的象牙扇,遥遥看着对面那人,如同看一个将死之人。
察觉到危险,霍大心里一咯噔,忙道:“屠你总舵的是霍危安!就算报仇,你也该找霍危安和易千面!”
“哦。”陆知彰爱答不理地应了声,表情浮夸地四处张望,旋即又看向他,故作疑惑地问:“欸?你的大腿易千面呢?”
霍大咽了口唾沫,逼着自己保持冷静:“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你若杀死我……”
“那我更不能浪费时间了。”
陆知彰打断他,而后浑不在意地转过身,径直扬长而去。
霍思危大惊失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竟跪下身来磕头求饶:“放过我!阁主,霍危安没给你的我可以给你,三千万两,不,不止三千万两,我可以给你四千万两,但求你能饶我一命!”
咻咻咻——
无数羽箭射了下来。
被乱箭刺中,意识逐渐模糊的霍思危听见不远处传来那人的声音——
“本阁主只做等价买卖,你的命,可不值那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