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吞下一颗大滚珠
自出生后就有姐姐在身旁,穆颖早就产生了对姐姐的强烈信任,并逐步发展为依赖。她对姐姐言听计从,对姐姐的提议丝毫不加考虑,但天生固执的她却总是坚持自己体验才算数。
在一个暖洋洋的星期天,姐妹俩照例到南大院玩儿。她们走到院墙边,看到湿润的土地上、早就干枯的瓜枝叶下竟然连着几个挺小的香瓜。颖颖问:“这瓜还是整个儿的呢,为什么没人吃啊?”
玲玲确定地说:“那还用说,是苦的呗。”
颖颖歪着头左看右看:“不像啊?”
玲玲笑她:“苦不苦的能看出来呀?那得尝出来。”
颖颖摘了一个放到嘴边,看着姐姐:“那我尝啦?”
玲玲撇撇嘴:“要不信你就尝呗!”
颖颖先是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没尝出苦味来。她又大着胆子咬了一大口。啊呀!这下可不得了,苦的她连连吐口水。
在一旁仔细观看的玲玲笑得腰都弯了:“叫你不相信,这下苦着了吧?”
满嘴苦气的颖颖不得不跑回家用水去漱嘴。这下她更加信赖姐姐了。
漱口回来,穆颖又回到南大院找姐姐。见穆玲正拿着一颗闪亮的滚珠在手心里晃来晃去。颖颖很好奇,接过来用手搓了又搓:“呀,这么圆、又这么亮啊,还挺沉呢!”
玲玲非常肯定地说:“你要是把它吃进去,准能拉出来。”
“是吗?”颖颖毫不怀疑地马上将它放进嘴里。
玲玲急忙喊着:“别真吃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随着颖颖本能的吞咽,滚珠顺着喉咙滑进去了。
这下吓得玲玲也没主意了,她赶紧拉颖颖回家找爸爸,带着哭腔告诉爸爸事情的经过。
听到这事,一向在孩子们面前和蔼可亲的穆轩也变了脸色。他严肃地对玲玲说:“你这个当姐姐的,不好好照看妹妹,还让她吞那种东西,你必须负责把它找出来!从现在起,颖颖每次拉屎你都要跟着找,直到把滚珠找到为止!”
从不多语的爸爸竟然一下子说出这么一长串的话来。还有,爸爸那少有的严肃劲儿也让玲玲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她含着眼泪点点头。
下午,颖颖要拉屎了。玲玲遵从父命,悄悄带她去南大院的背静处,然后拿着小棍一下下的拨拉开,生怕露掉那圆滚滚的东西。姐妹俩回来向父亲报告:“没有。”穆轩说:“那东西可能也得跟着消化一阵儿,下次继续注意吧。”
第二天,晶晶也跟着去了。穆玲让她在一边观看,她却觉得好玩儿一样,非要跟着拨拉。结果还是没发现。
第三天,那颗锃亮的滚珠终于出现了!姐妹三人同声惊呼。随后玲玲把它拨拉出来,拿鞋底在地上蹭着滚了几圈。晶晶也学着姐姐的样子,却把滚珠踩到土里了。她们找了一根树枝把滚珠抠出来,再用干树叶包上带回家。
三个孩子像拿着宝物一样展示给父亲看。穆轩沉着脸“嗯”了一声,对着玲玲和颖颖问:“下次还做这种傻事吗?”姐妹俩互相看了一眼,难为情地笑了,同时对爸爸摇摇头:“不会了。”穆轩这才长出一口气,态度有所缓和,但脸色仍然很严肃。
见父亲还不笑,老闺女晶晶急了:“爸,我们费了这么大劲,才把它挖出来,你咋还不笑哇?”一贯宠爱小女儿的穆轩听了晶晶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两手抱起晶晶,把她高高举过头顶:“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把它挖出来的?”晶晶挣脱下来,用脚在地面上蹭着比划:“我们这样把它搓干净,想拿给你看,可它钻到地底下去了,我们又挖出来的。”穆轩笑着再次把晶晶举起放到自己脖子上,一边骄傲地对王淑祥说:“看咱老闺女,连说带比划地,整得多形象啊?”晶晶却不干了,用手拍了拍父亲的头:“不许停下,快走!”“好好好”,穆轩急忙停止说话,在不大的屋地里转起圈来。
骑大马是穆轩和穆晶特有的节目,也是穆轩心情不错的一种表示。王淑祥在一旁笑看着丈夫和孩子们,心里充满了甜蜜。
在三姐妹眼里,母亲王淑祥是同样的慈祥与爽快,但父亲穆轩却略有不同:穆玲认为父亲是慈祥与宽厚,穆颖认为是慈祥与威严,穆晶则认为父亲是可以一起耍的玩伴儿。穆玲与穆颖也不与妹妹叫真:谁让人家是娇宠的老闺女呢?
9、老鼠吵闹太烦人
冬天来了。
那时,公社里的各家各户仅凭自己家屋地下的煤灶取暖。虽然公社能分些煤,但烧得再热乎,也只能热炕头上那一条地方。就算使劲烧,把炕席烧糊,房屋里的温度也升不上去,屋地下照样滴水成冰。若再赶上风霜日,就会更加寒冷。
一场没膝的大雪过后,国梁带领几个大孩子在北院堆了一个雪人:圆圆的肚子、圆圆的头,两个煤块当眼睛,头上还插了一把破蒲扇。
正为嘴巴发愁时,铲路的人扔过来一只在雪里埋着的黑布鞋。国梁哥两手一掰、再一按,一个弯弯的嘴立刻镶到了雪人脸上。
上、下班的人以及上厕所、打饭的人看到后,都嘻嘻哈哈地说特像食堂的李师傅。
有些小孩子也跑出来凑热闹。但是天寒地冻,鼻涕止不住往外流。用袖子抹来抹去,用不多一会儿就连土带油地发出亮光,还冻得梆梆硬。孩子们的手、脸往往会从原色到红色,再到肿得发亮,弄不好就该生冻疮了。
一般的人家,在整个冬天,大人小孩儿每人只有一身棉衣,而且很多人连里面套的、外面罩的都没有,于是大多数孩子们选择了缩在屋里不出家门。
虽然穆轩把退伍时带回来的旧帐篷拆开,比划着为三个女儿每人缝了一件外套,但每次出来时冻手、冻脸、冻脚的那份严寒,还是让穆玲、穆颖、穆晶缩着脖子赶快回家。她们在自家的炕头上玩儿了些日子。
当雪终于融化干净、太阳照得暖融融的时候,她们出来寻找国梁哥的队伍。可是,南院、北院都没有国梁哥的身影。打听过后才知道:国梁哥已经当兵走了。
三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感觉空落落的。
从此大院里再也没有了孩子们随心所欲、肆无忌惮、耍着长龙到处撒欢的场景。
整个大院住着的公社干部子女,由于群龙无首,又恢复到以前各自为战的松散状况。
好在家里有爸爸。三姐妹把追随国梁哥的目光重新转移到爸爸身上,很快她们就感觉到爸爸在家真踏实。
在自家房屋的北窗根下,王淑祥养了两只鸡。一只大黄鸡,一只小白鸡。数量不多,也不用太操心,而且每天都有鸡下蛋,能给孩子们增加营养。
穆轩为鸡搭了两块砖高的架子,上面盖了棚子。旁边还给预备了一个用枊条编成的鸡窝。
两只鸡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睡觉在架上,随时可以把屎拉到地上;下蛋在窝内,防止丢失和损坏。
每次清理鸡棚,王淑祥都赞赏地和穆轩夸这两只鸡:你看它们多干净,知道哪里该吃,哪里该拉,哪里该下蛋。
一贯讲究干净的穆轩表示同意。他尤其喜欢那只小白鸡:一根杂色毛都没有,吃不抢先,下蛋也不像大黄那样叫个没完。
可是一天夜里,两只鸡忽然大叫不止,还伴有扑腾的声音。王淑祥急忙拉开电灯,与穆轩一起穿衣出屋。他们走过通路口,借着院内路灯的亮光奔到鸡棚。用手一摸,两只鸡都在,但大鸡惊叫着四处乱窜,小鸡却软软地瘫在架上,身上粘糊糊的。王淑祥用双手捧住小鸡,穆轩把大鸡按住抱出。
来到屋里,全家人仔细察看,大黄鸡毫发无损,小白鸡却被鲜血染红了羽毛。它的腹部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里面的内脏已经没有了,整个鸡成了一个空架子。可怜的小白鸡一动也动不了,却还眨着眼睛贪婪地望向四周。
两只鸡的遭遇惊醒了三个孩子。晶晶哭着叫爸爸:“你快救救它呀!”穆轩温柔地把晶晶抱在怀里,对她摇摇头:“已经没办法了。”颖颖问:“是谁把它弄成这样的?”玲玲接着问:“咱家的耗子太多了,是不是它们干的?”王淑祥回答:“我看耗子不会这么厉害,像是黄鼠狼干的。”“我看也是。”穆轩表示赞同。
第二天,三个孩子把用报纸包着的小白鸡尸体抱到南大院,埋在了地里。最后,颖颖用铁锹堆了一个尖。玲玲问这是干什么?颖颖说:“那次小民哥送他妈上山回来说的,这叫坟。”晶晶气愤地说:“昨天小白还给我下蛋来着,今天就被咬死了。黄鼠狼真坏!”
再坏的黄鼠狼也只是在外面跑,捣乱的老鼠却经常跑到家里来闹。需要不停磨牙的老鼠钻门盜洞,窜遍每一个角落,噬咬它所触及的任何东西。王淑祥一家总是被它们闹得心烦意乱。然而水灌、泥堵老鼠洞都不见效。那烦人的东西总是在你需要安静的时候出现。特别是晚上临睡前,老鼠的咀嚼声格外响亮,那上窜下跳的不消停劲儿更是让人难以入眠。
三个孩子睡觉时,穆轩就小声咳嗽吓吓老鼠,让它有所顾忌,能忍到大人也睡着就好。后来他在炕沿边上准备一根竹杆,老鼠一闹就捅一捅,老鼠老实了就睡觉。这个办法很有效果,不知是老鼠以为人不睡觉了专门和它开战吓得落荒而逃,还是人自己捅得太累了老鼠再咬也听不到了,反正能睡上个安稳觉。
但有一次,也许是来了一窝老鼠,闹得全家人都睡不着了,把一向稳重的穆轩气极了。他拿起细钢筋做的火钩子,指挥着全家,把所有物品搬离原地,让狡猾的老鼠无处藏身。这一着很见效,大大小小的老鼠惊慌失措四处逃窜,个别机灵的从开着的门跑出去溜之大吉。更多慌不择路的则被穆轩追赶着吱吱叫。在围绕一口小缸转圈儿时,穆轩盯住一只老鼠一钩子下去,竟然砸下来一只老鼠尾巴!这下,老鼠知道遇上厉害茬口了,忽然就找着门了。在一只大鼠的带领下,几只老鼠仓惶逃窜。
见到这精彩一幕,穆晶兴奋极了,她叫着跳到爸爸怀里:“爸,你真能耐!那耗子尾巴多不好瞄哇,你怎么这么准呀?”穆轩被老闺女逗乐了,抚摸着她没说话。王淑祥却“卟哧”一声:“这小家伙,也不想想,谁瞄耗子尾巴呀?”全家人哈哈大笑。穆晶明白了大家笑中的意思,但她丝毫没有难为情,只顾骄傲地紧紧搂住爸爸的脖子:“哼,反正我爸最厉害!”当然,穆玲和穆颖也从内心里赞同妹妹的这个观点。
爸爸的部署,爸爸的指挥,爸爸的铁钩子,让老鼠吓得疯狂逃窜的场景,让姐儿仨相互夸耀了很长时间。姐妹三人都为拥有这么能干的父亲而骄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