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过了年,到了初十竟然落起了小雪来。南京很少见到雪花,这零星飘落的雪花已经足以让人们欢腾,奔走相告了。
念芷记得幼时家乡每年都要下好几场的大雪。家里兄弟姐妹就够玩了。她是最有骨气的一个,从来都是不肯认输。脸上被雪球结结实实的砸得红肿一块她也是一言不发的狠狠地还回去的。
“简直就是个疯丫头!”四哥有一次被她用雪球给打的哭的回去找三姨娘,三姨娘素来拿她没有办法就去找她娘来说。她玩够了冻得不能行跑回了家,就见三姨娘对着娘不停地埋怨。她进了门嘻嘻一笑:“三姨好,四哥哥打雪仗不行,你要让他多练练,将来好帮爹上阵杀敌。”噎得三姨娘瞪了眼说不出来话,最后拉了四哥哥走了,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真是个疯丫头!”她满不在乎,娘却不住的埋怨自己不应该那样说。
她就顶看不起四哥哥那个怂包样的,什么事都要哭一通,好没脸。她听到几个嬷嬷说到,都是因为三姨娘太厉害了所以生出来的孩子没骨气。
念芷将这话讲给娘亲听,娘亲笑着说:“那也有点道理了,要不是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小老虎。”她咯咯咯的笑了。
其实所有人都错了,连娘亲自己都错了。娘亲不是懦弱的人,她只是不肯去挣不肯去计较,因为那些她都不在乎。她在乎了,就要挣到头破血流,甚至要生死相挣。比如爱情,娘就比她有勇气的多。她更多的是理性的思考,而不是义无反顾的张狂地去争取。
时间到底是改变了她,让那个张牙舞爪的大小姐变成了今日这个沉静如水的女子。
陈清让老家也是南方的,出国游历学习,哪里没见过雪,只是在南京少见雪。一早儿的回来,同家里管家嬷嬷们打了招呼就拉了念芷出了门。
出了门,陈清让准备的车就在那里等着。他让彤舟回去休息,自己亲自开了车要出去。彤舟有些作难的看着念芷,念芷忙对着他道:“让小杨送我们到光华路吧,哪里有一家咖啡厅,玻璃房看雪最适合了。”他听了也就同意,只要是两个人在一起就好。
没一会儿就到了那家咖啡厅,念芷下了车对杨彤舟笑道:“杨副官,你回吧,我们喝了咖啡估计还要逛一逛。”
“这,这可不行,现在不比以前了。”
念芷不解,想要再问。陈清让忙吩咐道:“别废话了,让你回你就回,两个小时后你只管在官邸的前街等着就是。”说完拉了念芷就进了咖啡馆。
“怎么?你要喝什么咖啡?”念芷笑道:“大晚上谁要喝劳什子咖啡,晚上要睡不着了。”
“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你副官非要送你出来才行,我也只能让他送了。”她说着又调皮的笑着耸耸肩,又道:“咱们去后面那条街上走走吧。别管走到哪里,下雪了最妙的就是顺着心迎着雪逛逛。”
“你这想法是怎么冒出来的,那咱们就走走。”
念芷双手揽着他的胳膊,藏在他的腋下胳膊下。他英俊挺拔,她的头只能靠在他的胳膊的快要及肩处。就这样的依偎着向前走,路上很多人都回头望着两人。念芷抬头对着他傻笑,他也低下头对着她笑,尽是包容。
“少卿,南方的冬天真的也很冷呐!”她冻的说话都带了颤音。
“是吗?你很冷。”他把肩头的围巾取下来,弹了弹上面零星的落雪,一下子兜住念芷的头和脸。念芷呵呵的笑着躲:“不要,不要,像个老婆婆。”他也笑:“你别闹,不是冷吗?”一把住拉了她的胳膊就又要给她围上。她不肯,头一低又逃了出去,向前跑着。他紧追着她,她左右躲着,不住的笑:“哎呀,我不要当老婆婆。”他亦笑着拦她:“没事,我当老爷爷就是了,不嫌弃你是老婆婆。一起变老也很不错。”
路上行人看他二人这样嬉笑,忍不住说两句人心不古之语。陈清让自是不在意这些言语,念芷却有些不好意思。忙从他手里一把拿过围巾来自己围在颈上。
正巧前面是一家戏院,上演《白蛇传》。快要开演影院门口往来不绝。何念芷一直很喜欢这个传说故事,就回头对着陈清让道:“咱们也去看看吧。”
因为是晚上,又下了雪,电影票没有卖完。两人买了票,赶忙就进了场。昏暗的光线里两人找了位置坐下。
这部剧主要讲的是一个人妖相恋的故事。千年蛇妖白素贞为了报答许仙二百多年前对她的救命之恩,就以身相许帮助他从一个默默无名的药童变成了一个有着悬壶济世之名的名医。但是因为法海与白素贞的宿仇,导致了白素贞被压在了雷锋塔下,许仙也剃度出家。二十年后,因为他们的儿子许仕林高中状元,因他孝感冬天,两人终于能够在一起修成正果。
出来戏院的们,那些零星的雪已经不下了。天依旧的很冷,陈清让揽了念芷往回走。
“少卿,你喜欢白娘子吗?还是许仙?”她脸冻得红彤彤,但是很兴奋。
“你呢?”
“我喜欢小青。”
“真要挑一个喜欢的,那我选许士林。”
“真奇怪,我们竟然然都不喜欢主角。你喜欢许士林,我喜欢小青。”
“那咱们两个岂不是都不那么浪漫吗?”
“嗯,也许吧。但是我们两个不浪漫,不代表所有的中国人不浪漫。我觉得中国人浪漫起来,并不比法国人差的。”
“怎么说?”他就爱听她讲一些稀奇古怪的理论,颇有意思。
“我记得之前看过明代冯梦龙的《警世通言》,里面的一篇文章叫做《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在那个故事中,讲述的是一个叫做许宣的男子,两次被那个白娘子盗物累及发配,但还是被这个女子的美*惑与她结为夫妻。 最后遇到了法海,法海指出他的娘子是蛇精。那个许宣就怕的不得了,求了法海收他做徒弟,最后法海收压了白蛇。这个故事本来是告诫男子不要被女色迷惑,可是你看从明朝到现在这个故事就变得这么凄美缠绵了。难道中国人不浪漫吗?”
他听了不由得笑了起来,摇摇头道:“中国人是挺浪漫的,不过念芷你还真是不浪漫。在看完这个故事之后,你竟然说了一个故事的原版,而且是个一点都不可爱的原版。”
念芷也嘲笑起自己的不可爱,唉声叹气道“我在法国那个地方呆了四年,竟然不为所动。这么不可爱,你会不会不爱我了?”
她难得的撒娇,竟是这样的风情,他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吻了一下,道:“不会。就是爱这样的你。”
她满意的笑了,看到路上还偶尔有几个行人路过忙推了他,又问道:“你为什么喜欢许士林啊?因为他孝顺。”他没有回答,反问道:“那你说说你为什么喜欢小青?”
“我觉得她比白素贞更能看得懂世间的情爱,也能跳脱出来,是一个难得的有智慧的女性。”
他哭笑不得:“念芷,你对我这样说很不浪漫,你什么时候可以不理智?”
念芷一个人往前走着,仔细想着这个问题。然后突然转了身,伸出双手一把了陈青让的脖子。然后在他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半晌缓缓柔柔的说道:“这时候的我就不理智。”他一把揽过她深深地吻了回去,气息交缠,在寒冷的夜晚让两人彼此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好在电影散场有一会儿了,两人转过了街尾,并没有行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