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驿馆来了个戴着帷帽的女人,没有人会想到西戎的王后会出现在这里。
她们在萧令宜的香坊你相见,为了防止她耍什么花样。太子和萧父在旁边守着。
王后掀开帷帽,露出一张美艳的脸,和萧令宜七分相似。
“令宜,我的女儿……”
“王后止步。你现在看到我了,我也看到你了。我想对于我们两个来说,这已是最好的结局,请回吧。”
萧令宜没有叫她娘亲,因为她心里真正的母亲是聂夫人。
刚来就被下逐客令,王后痛心道:
“令宜,你要记住我是爱你的,先前设计让你来西戎和亲实是不得已,我走了。”
萧令宜别过头不再看她。
王后见她抗据,心中剧痛,这个女儿终究是别人的了。
出生时见一面,成年后见一面,这就是她们的母女缘分。
服了十日绝解药的达措已在驿馆门口等着了,虽然他很想报复,但是这是在中原的地盘,实在有心无力。
王后不欲久留,带着达措坐马车走了。
萧令宜一行人随后启程,回去的路一点都不太平,不是遇山贼就是遇刺客。
好在太子沿途安排的人手够多,不论来什么歹人都一一化解了。
入夜,通州城驿馆。
萧令宜卧在沉衍旁边,回想这两天一次一次的麻烦,不得不问一句,
“殿下,到底发生什么了?如果是贼,是没胆子袭击皇家车队的。”
沉衍犹豫了很久,决定不再瞒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说:
“令宜,你表兄造反了,现在已经控制了父皇,逼他拟禅位诏书。
这一批批的刺客都是他派过来的,都是想要我的命。”
“什么?那陛下会写那诏书么?”
萧令宜知道表兄觊觎那个位子已久,她想过很多种方式,立功、权斗甚至武力解决,从没想过他会趁人之危。
皇帝现在还在病中,英王这是要逼死他的亲生父亲么?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萧令宜觉得她以前都是瞎了眼,觉得表哥缺的只是嫡子的身份。
现在看来,他缺的是德行和格局。
沉衍沉吟片刻,语气沉重:
“不会。沉择以为趁我不在就能逼宫上位,可父皇已重病,根本不会在乎他的胁迫。
不过这两天我们需要小心,他现在控制了京城,手里不少兵力,可能会继续派人来刺杀我。”
萧令宜小手伸入沉衍的中衣里,抚着他那道疤,问道:
“殿下有准备了吗?”
这应该是一场硬仗,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期待
“送你和亲之前就已经布置好了,只不过不想你看我们兄弟相残的戏码。
“最后的最后,你会杀了他,对吗?”
“不知道。”
这句话不是敷衍,沉衍是真的不知道,或许终身圈禁更适合沉择。
萧令宜沉默了,表兄这次是咎由自取,她没资格也没有立场要求太子放过他。
夜深了,两个人各怀心思地睡了,等待他们的,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越到京城埋伏越多,不过都被太子沿途安排的兵马解决了,看来上京已经彻底被英王控制。
太子一行人走到上京城二十里地的时候停下来,陈良换上便衣前去打听城内的情况。
到了黄昏,陈良才回来,将打听到的消息报给太子:
“殿下,现在城门已经进不去了,四个入口全被丞相的兵力把持着,我们要进去,只有硬攻。
不过,若是攻得急了,丞相八成会拿城中百姓当活靶子。”
沉衍知道陈良话里的意思。
这些人中不少是皇亲国戚,特别是手握兵权的守将参将们,他们的家人就是活生生的人质。
丞相掌握了他们,那些武将就不敢轻举妄动,还能震慑太子。
为今之计,攻为下策,只能智取。
“那个老狐狸,孤已经和他打交道几年,他还没那个本事掌握京师。
你带几个高手潜进上京,联系守将李则绪,他是孤的人。
从他手里弄到城防图,我们明日夜里突袭。”
太子沉声吩咐道,脑中已经酝酿出一个完美的计划。
“是。”
皇宫,入夜后的乾元殿并不安静。
沉择已经逼问了皇帝几天,一开始还有点耐心,奈何皇帝油盐不进,玉玺和禅位诏书他是一个也没拿到。
他的“好脾气”是彻底被磨灭了,把拟好的禅位诏书摊开在皇帝面前,
“父皇,您就签了这诏书,沉衍已被萧令宜迷得团团转,亲手毁了和亲,背弃了两国盟约。
这样的痴情种配当储君么?”
这两日,皇帝的身体急转下,现在连上朝都不行,只能卧床。
“咳咳——他再不配,也轮不上你。逆子、畜生!”
骂完二儿子,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一团带血的浓痰,五脏六腑都像被一双手重重地揉捏,剧痛无比。
沉择渐渐失去耐心,又被老子痛骂,瞬间跳脚,握住皇帝的双肩使劲晃悠,大声道:
“你这个老东西,身体都快不行了,还指着你那个眼里只有女人的嫡子。”
我给你的时间够多了。你要是不肯写禅位诏书,把玉玺给我也行。
说,你把它藏在哪儿了?快说!”
皇帝被晃得头晕眼花,虚弱地说:
“朕不会告诉你的,你杀了朕吧!”
“我不杀你。弑父可是大不孝,我怎么会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呢?
从今日开始,儿臣要换了父皇的药,希望父皇快点好起来哦。”
牵机药多好啊,可以让人痛不欲生,还死不了,最适合长久地折磨人。
皇帝也不求饶,不停地骂他:
“你这个禽兽,朕养你二十多年,不料养出一条白眼狼,猪狗不如的东西……”
“养我二十多年?您怎么养的?
母妃掌宫这么多年你没扶正,那个贱人赵宁演了出苦肉计就把你感动得要死要活封她为继后。
我呢,帮你查明真相处置了成王母子,只希望你能对我另眼相看,结果呢,你还是不咸不澹,器重那个情种太子。
除了他是嫡子之外,我哪点比不上他?”
沉择越说越不忿,他对沉衍这个弟弟从来没有真正服气过,整天假正经假清高,结果一遇到美人还不是巴巴地弃朝政于不顾,跑去送亲了。
皇帝拿食指指着他,
“就凭你心术不正,你就不配当储君!”
沉择被“不配”两个字刺激到,脑由充斥着对太子的嫉妒,狂笑道:
“配不配的,不是你说了算,现在上京都是我的地盘,太子只要回来就是个死。哈哈哈!”
只要沉衍死了,他沉择就是最优秀的皇子,哈哈哈。
皇帝感觉这个儿子已经疯魔了,嫌弃地背过身去,扔给他一个字,
“滚!”
翌日,刚入夜,太子的人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有了李则绪的城防图,太子的人马很快攻破四门,五万大军如入无人之境地进了上京城。
由于是夜袭,丞相的人马毫无防备,太子很快攻入了皇宫。
沉择还在乾元殿的侧殿睡觉,被外面嘈杂声吵醒。
他还没发问,心腹石启就慌慌张张的进来禀告:
“英王殿下,不好了!太子已经攻进来了,正往南门来。”
沉择睡意全无,一下子坐起来说:
“怎么可能?京城的四门不都封了?”
时间不等人,石启快速地解释道:
“丞相的兵力部署不知道怎么泄露了,太子夜袭四门守卫,现在四道门全是开着的。
太子从通州带来的兵已经入了城,神佛也难挡皇宫马上要被攻陷了!
殿下快逃吧!保命要紧。”
“什么!”
沉择没想到拖自己后腿的居然是岳丈,不过他已经无暇找他问责,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控制住皇帝。
沉择不打算逃命,就算逃,又能逃去哪里?
他就不信,太子能冷酷到看自己的亲生父亲去死。
他冲到乾元殿内室,一把拽住刚睡着的皇帝,用匕首抵住他的喉咙。
皇帝从睡梦中被惊醒,看沉择这气急败坏的架势,知道又发生宫变了,肯定是太子来救他了!
他瞬间来了精神,讽刺英王:
“怎么,英王这是心虚了?也对,名不正言不顺,逼宫又怎么样?
太子一来,你肯定是一败涂地!”
沉择红着眼睛,骂道:
“老东西!我死了也要拉着你陪葬!”
外面没什么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乾元殿,诏示着沉择的彻底失败。
“二哥,到了这个地步还要顽抗吗?”
沉择吐了一口唾沫,恨恨地说:
“呸!沉衍,别叫我二哥,事到如今我们还有什么兄弟情可讲?
你再靠近一点,我就杀了他!”
沉择把匕首抵到皇帝满是颈纹的脖子上,皇帝经过多日的折磨加上牵机药的作用,已经憔悴得不像个人。
皇帝已经无所谓自己这条残命,无视架在脖子上的刀,大呼:“衍儿,别管朕!杀了他,杀了这个乱臣贼子!”
沉衍并不想杀沉择,他知道,萧令宜在乎这个亲人。
“二哥,放下匕首,我保你一命。
你杀了父皇可什么都没有了,若现在回头,至少还能捡回一条命,还有你母妃的命。”
这两条命,不是他要保的,是萧令宜。
提到母妃,沉择动摇了。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但没法忽视母亲的命。
“真的?你让皇帝下旨。”
沉衍让人拿来纸笔,皇帝在沉择匕首的威胁下写了赦沉择无罪的圣旨。
匕首从沉择手中滑落,侍卫立刻上前按住他,这场宫变算是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