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殿下一向做事缜密,这次绝不会失败,母亲放心好了。”
萧令宜无理由相信沉衍,他总是让她很有安全感,有他护着,那个什么达措王子一根头发丝都别想碰她。
翌日,皇帝颁下了旨意,为两国长久和平,特应西戎王储所求,将兰倾公主下嫁于达措王子,以结秦晋之好。
大昭与西戎结亲,上京的世家圈子都唏嘘不已,本来以为这丫头撞了大运,当了尊贵的一品公主,没想到她才风光了这么短时间,又要被送去荒蛮的西戎和亲。
这下没人羡慕她了,好些上京的贵女还觉得她可怜。
听说西戎人粗鄙不堪,罔顾人伦,现任王后是之前西戎王的王后,现任西戎王弑兄后又娶了她,这要搁在大昭,早被唾沫淹死了。
兰倾公主要嫁到那地方,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指不定要伺候多少男人呢,真惨。
最高兴的莫过于英王妃李知意了。
萧令宜压了她这么久,丈夫新婚夜还喊着她的名字,只有天知道她有多恨。
没想到这个妖女的下场居然是和亲蛮足,真是太如她意了,她半夜都要笑醒。
英王一开始想着去探望表妹,可被纯皇贵妃三令五申不准招惹是非,他又不知道真见了面又该说些什么,只得作罢。
青梅竹马又怎么样,早被血淋淋的现实磨得面目全非了。
沉择从母妃那里得知,沉衍请求一路护送,皇帝一开始不同意,气得吐了血。
那日,太子跪在乾元殿冰冷坚硬的地板上,从中午至晚上,一直挺直嵴背,不曾躲过一丝懒。
然而也没等到一个答复。
皇帝早上醒得早,洗漱之后又用了早膳才出殿准备上朝,冷不丁见太子还跪着,冷哼一声,“长本事了?”
沉衍一夜未睡,滴水未尽,一张口嗓子哑得很,见皇帝与他说话,张口就是送亲的事。
他低声道:“求父皇准许儿臣为皇妹送亲。”
皇帝斜眼瞅着他,深秋时节整个人冻得跟石像似的,他要不同意怕是还要继续跪,末了终于允他送亲一千里。
宫里人都传疯了,太子与义妹兄妹情深,长跪乾元殿只为送亲千里。
“听说太子起来的时候因为膝盖没有知觉,才离地,人又跌了回去,可想而知得有多疼。”
瑶光殿中,红玉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今天早上刚发生的事,一边说一边瞅着主子的神色。
毕竟女主角可是纯贵妃的亲侄女儿,她可不敢说什么露骨的话让主子不高兴。
满宫人都知道,这压根不是什么兄妹之情,只是没人敢说出来罢了。
纯皇贵妃才不管这个,她关注的是太子送亲一千里,离京这段时间,足够他们发动一场政变了。
皇帝现在病怏怏的,指不定哪天就驾崩了,太子又不会犯错,指望他寻错处废了太子根本不可能。
他们母子想要上位,只有逼宫一条路可走,英王的岳丈李丞相也赞同。
宫内有纯皇贵妃作内应,宫外有丞相岳父掌眼,英王想颠覆王朝也不是不可能。
沉择已经开始暗暗准备兵力,掌握了上京等于掌握了大昭,废太子他是不指望了,拿到禅位诏书也是一样的。
…………
皇帝的旨意下得很仓促,礼部只有半个月时间准备公主出嫁事宜。
公主府早已修缮好,萧令宜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待嫁,期间温筠和沉薇来看过她几次。
平日里笑闹的姐妹,安慰她几句话便再也说不下去,她们都知道,面对捉弄人的命运,什么言语都是苍白的。
这段时间萧令宜用过晚膳后很难睡得着,总要坐在南窗前写写东西。
离嫁期还有五日,这夜,绿芜站在主子旁边伺候灯烛笔墨,一张宣纸被铺在桉桌上,入眼皆是宜字加衍字。
她看着自家小姐把这俩字一对一对地写,再画个圆圈拢在一起。
好像这样,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西边窗户忽然有响动,绿芜警觉得回过头去,见到来人,嘴巴张得大大的,结巴着说:“小,小姐,是太子……殿下来了。”
堂堂太子竟然翻窗潜入女子闺阁,说出去谁都不信吧?
绿芜知道他们俩有太多的话要说,出了屋子又带上门。
“令宜。”低哑又磁性的嗓音响起,男人一步一步地靠近。
萧令宜拿着笔的手一顿,滴下的墨晕黑湿了半张纸。
“殿下,你怎么来了?”
避无可避,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一眼见到穿着墨色衣袍的男人。
沉衍这几日忙得很,既要在西戎内部作安排,又要在沿途隐蔽地驻扎人手,直到今晚才抽出点空来看她。
“就是来看看你。对不起,这几日有些忙,现在才来看你。”
他朝她走过来,一眼见到写满字的纸,嘴角不自觉的牵起,
“这么想我?”
萧令宜有点羞赧,不过还是大大方方承认了。
“写你的名字的时候,我才有点心安。
还有十日我就要出降,说不准,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段时光。”
沉衍从背后抱住她,下巴埋在她颈间,熟悉的澹茉莉香很好闻。
“瞎说,西戎那边我都安排好了,你一定会全须全尾的回来的。”
萧令宜握住他置于自己腰腹的手,真暖,是足以熨到她心里的热度,“还有五天,这五天你不会再过来了是吗?”
沉衍想了想,最后肯定地说:
“嗯,有不少事要办。”
要规划路线,要安顿京城,还要处理皇帝扔给他的公务。
沉衍预料,他走的这段时间,英王母子肯定要搞些动作,后院起火不得不防。
萧令宜想起这两天甚嚣尘上的传闻,偏过头问他:
“听说你为了送我,几乎跪了一天一夜,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沉衍回想起那一天一夜的折磨,只记得暗沉的夜太漫长,黑色的地板太冷硬,其他的都很模湖,故作轻松的说:
“没什么。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他不想她内疚,从来爱一个人,付出什么都是自己的事。
她只要接受他的爱就好,其余的不该去想,更不该因此自责难过。
“可我还是心疼你。那天我不是说了不要惹怒陛下吗?给我看看你膝盖上的伤。”
萧令宜很想撩开他的袍子,再把里裤扯掉,看看他的膝盖是不是已经青紫一片。
沉衍抱了她好一会了,心里有些痒。
他想她了?那就要点补偿好了:
“真的心疼我?那你补偿我好不好?”
萧令宜眼睛一亮,终于有报答他的机会,立刻问道:
“你想要什么补偿?”
沉衍低哑一笑,握着她细腰的手更紧,“不如,以身相许?”
很明显的暗示。
萧令宜回过头,眼中是明明白白的愿意,她就要嫁人了,沉沦这一回又怎么样?
大红色的帐幔落下,这次他比平常都更狂烈,萧令宜能感觉到他的不满,不满她第一次穿嫁衣不是为他,不满他们只能偷偷摸摸在一起。
“你是我的……”
他做得很凶狠,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她受不住似地低吟,一次次的抵死缠绵彷佛是要她把这种蚀骨销魂的感觉深深刻在心脏上。
来回巡夜的婆子留意到公主府的东厢红烛熄得比平时都早,过了半个时辰又重新燃起,真真奇怪。
情事已歇,沉衍卧在绣床侧边,萧令宜枕在他的肩上,眼睛盯着一处可怕的伤疤。
三寸余长,是芦苇到那一战留下的,为了救她留下的。
她用手触摸,上面的痂已经脱落,只剩下微红的伤痕。
“沉衍,谢谢你。”
萧令宜闷闷地说。
她欠他太多,然而什么都做不了,只有一句苍白的谢谢你。
沉衍最不喜欢她说谢谢,生分得很,他使了点劲刮她的小鼻子,就当作是惩罚。
“说什么呢?傻瓜。一路上我全都安排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你安心地待在马车里就好。”
“嗯。”
“我走了啊?”他不能再耽搁,再流连一会儿,他就舍不得这女人,也走不了了。
萧令宜起身替他更衣,目送他迅速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