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内室还是老样子。
银丝钩,青纱帐,锦画屏,凋花窗。
是她萧令宜逃不掉的樊笼。
沉衍没有传侍女服侍,自己更了衣,换上闲适的丝质寝衣,卧于萧令宜身旁。
她还是一副冰霜模样,背朝着他,连头上的珠钗都没有卸下,一点想要侍奉太子的意思都没有。
沉衍倒不计较她的懒怠,本来就是他强掳了了她来,她生气是应当的。
他像一个怜爱妻子的丈夫,轻柔地为她卸下钗环,置于榻旁的小几上,又起身为她脱下粉白绣鞋和罗袜。
这还是在坐于东宫指点河山的皇太子么?
为她,他甘愿为仆,与她一同被困在这樊笼中,从此情深意长,做一对快意卷侣。
萧令宜的心本是软的,太子为她做到这个份上,说不动容是假的。
只是他与她之间是宿仇,她的名声也因他那场轰动上京的求娶而消亡。
沉衍其人,她真的爱不起。
萧令宜依旧背对着他,她怕自己看着太子那张英俊的脸说不出拒绝。
“殿下,我们之间隔着太多,注定只能是宿敌。
已是申时三刻,母亲还在萧府等着我用晚膳,求你放我回去。”
太子侧过身从背后拥着她,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已经痊愈的胸膛。
那里有一处伤口已经结痂。
“令宜,过去种种,这道伤不足以偿还么?你要和孤闹别扭到何时?”
萧令宜感受到他强劲的心跳,还有那道凸起的疤痕。
她父亲被太子毒哑了,还有可能被他杀了,一道疤确实偿还不了。
不过杀了他也不实际,两人以后别再有任何交集最好,他做他的皇太子,她做她的兰倾公主。
萧令宜转过头来看他,认真地说:
“殿下,我们不是在闹别扭。我只是想做你的皇妹而已,三皇兄何必纠缠旧事不放呢?”
太子彻底失去了耐心。
萧女简直软硬不吃,一副要与他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
他强硬地把她的身体扳正,欺身而上,左手抓住她的一双手放于头顶,眼神凌厉。
“什么皇妹,哪个皇妹被皇兄那般弄过?你别妄想再嫁给别人,只安生做孤的女人!”
“你……”
萧令宜正想反驳,檀口却被他的吻封缄。
太子的吻强势又热烈,像一团到处燎原的野火,沿着她的樱唇一直向下,停在柔白的蝶骨之间。
他的右手也开始不安分,急于解她的襟领,执着于寻求那两处绵软。
“唔,如晦…放开我…。”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萧令宜挣扎间无意识地喊出了太子的表字,无异于是一种对他的鼓励。
“令宜,孤…是真的喜欢你,别抗拒孤。”
沉衍抬眼,极肃正地说。
他眼里的柔情浓的化不开,萧令宜快要沦陷在这连番的攻势中。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表露心迹。
可是萧令宜依然记得太子在御湖翔凤舫说的那句“尚无心上人”。
现在说什么真的喜欢她,不过是哄她在榻上极力逢迎他而已,骗子!
萧令宜别过脸,冷声道:
“殿下既有了新欢,还缠着我做什么?”
小猫又亮出了尖牙利爪,这次是真吃醋了。
既是吃那两个诏训的醋,说明萧女心中也是有他的,沉衍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他附在她耳畔,低声说:
“没有新欢,孤二十三载只有过你一个女人。”
二十三载只有她一个女人?
堂堂皇太子,身边侍女无数,虽没有妃嫔,通房司寝总是不缺的,与她敦伦时才第一次?
萧令宜回想他们初行云雨那日,第一回太子挞伐了她近一盏茶的时间,第二回长些,足有半个时辰。
他是那般的炽烈,一点不知节制,直教她连声讨饶才算罢。
意,他说是,便是了。
想这种羞人的事时,她脸总是红扑扑的,撅起小嘴道:
“骗人,太后送的那两个诏训你定是幸过了。”
这傻姑娘,刚才定是在想男女相合之事,就连嫉妒也是这样的娇媚动人。
沉洐抚摸着萧令宜素无一饰的云鬓,也不急着幸她,纵使只拥她着闲聊,心里也是满足的。
“真的没有,她们是继后的人,孤已赐死了其中的柳氏。”
他耐心地给她解释。
听到赐死二字,萧令宜心一惊。
这两个诏训入东宫还不到十日就殒了一位,太子竟连太后的体面都不顾了?
她问道:
“赐死柳氏,为何?”
箫令宜是见识过太子的狠辣的,但那只是政场上,没想到他对弱质女流也如此不留情面。
提到死去的柳氏,太子没了脉脉温情,只是冷静地说:
“也就是昨日的事。孤醉了酒,柳氏奉醒酒汤时用了你惯用的茉莉香露。
她说孤心悦于兰倾公主,才动了使这手段媚惑储君的心思。
孤向来厌恶东施效颦之事,更何况她彷的是你,赐死这线人也算她死得其所。”
话虽如此,萧令宜还是不免胆寒。
太子现在对她自是情深意笃,可他这样的性子,若有朝一日她不顺服抑或背叛了他,他大概也不会手软。
他们本就是宿敌,中间隔着多少恩怨,她抛不开,这个方才说喜欢她的男人,她也弃不了。
一颗心被左右撕扯着,油煎似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萧令宜轻叹一声。
“殿下,我是萧氏女,你当知道,我们走不下去的。”
沉衍亲了亲她的额头,
“萧氏女如何?你只要顺服于孤,待孤登基时当迎你为后。”
顺服于他?
萧令宜有自己的使命和筹谋,决计做不到顺服于沉衍,更遑论与他做夫妻。
她纤细的手指抚上他的薄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殿下慎言。我已入??德仁皇后,你怎能悖逆人伦迎娶皇妹?”
太子顺势拿起她的手轻吻,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强势。
“傻姑娘,待孤为帝时,纵违制娶了你,谁又敢多嘴一句?”
他就这么笃信自己一定能登基么?
成王、英王哪个肯甘心俯首称臣,群雄逐鹿,必定是尸山血海,届时亲与情之间,她又该如何选择?
萧令宜仰起头看他,问道:
“你登基后,是不是会杀了我姑母和表哥?”
提到权位,沉衍俊颜上的柔情瞬间褪去,又变为了那个清醒睿智的皇太子。
他没回答她,只是反问一句。
“沉择若上位,会留孤一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