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宜对苏南老家的记忆很模湖,她长到十六岁统共也只去过五回。
现在苏南由二房的叔父打理着,他虽无萧府的爵位,这么多年早已管惯了事,实权在握。
若他们回去这样灰败地回去,二房那起子人能给他们好脸色看么?
夜里的御街很静,马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一轮一轮的,很清晰。
萧令宜心里渐渐生出对权力的渴望。
为什么受了委屈的要选择离开,盛气凌人的小人却在上京好好的待着?
若她能把做个有实权的公主,就能轻易将那些羞辱她的人碾在脚下。
不,她才不回苏南。
回去了才会使人嘲笑,一个个都说萧家在上京混不下去了才卷铺盖窝在封地。
“母亲,躲是非无异于扬汤止沸,咱们行的正坐得端,真要躲了岂不是称了那些人的心?”
聂夫人听她这话,也明白女儿不愿回去,她的个姑娘性子强,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心里却有一本账。
“你呀,就是性子太倔。
既如此,往后你在京中少不得受那起子拜高踩低的小人一些闲气。”
聂夫人有些悲观,萧令宜却不这么想。
萧家若不自个儿图谋点什么,便是到哪里都是受欺负的,上京和苏南并无区别。
她算是看明白了,为何诸王非要与太子争个高低,因为权力自有它的好处。
可一介女流若要在京中长袖善舞,必得有贵人相助。
萧令宜开动脑筋,生了一计,对聂夫人说:
“娘亲,咱们别聊这个了,晦气。
哞哞已十二了,正是进学的年纪。
他将来可是要袭爵的,咱们还得指着他长进些重新振兴萧府呢。
是故……我想给他请个名师好生教导。”
名师?
聂夫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儿子现今的老师是以前翰林院退下来的,年纪是有些大了,灵活不足,古板有余。
可若现在就换,人选在哪儿呢?
她问女儿:
“你想请谁呀?以咱们萧府如今的光景,翰林院的名师可难请喽。”
“这个嘛……保密!到时候您瞧好就行了。”
萧令宜眨了眨秀气的眼睛,很是俏皮。
聂夫人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握着女儿的手轻抚。
“我素来知道你主意大,你既愿意折腾便折腾罢。”
东宫的眼睛多,耳朵也多,萧令宜喜宴受辱这事自然传到了陈良耳朵里。
他还没有想好该不该告诉主子。
太子今晚于敦王府吃酒,饮得是着实多了,正于卧房歇着。
不知是这玉冰烧太醇馥,还是他贪杯图醉,想到萧女那张澹漠的脸,沉衍便想着醉一场也罢。
如今,她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萧女果真无情。
喜宴上给他敬酒的皇亲,他皆是来者不拒,饮了一杯又一杯的玉冰烧,回卧房时已醺然了。
太子醉卧于罗汉床上不久,便听到脚步声传来,他以为是陈良,便没在意,依旧闭着眼。
醉意朦胧间,沉衍嗅到一丝茉莉的清香浮在空气中。
茉莉香露是令宜爱用的。
是她入了他的梦么?
太子睁开眼,想分清楚是梦还是真。
是一张陌生的脸。
这女子笑起来,两颊的小小酒窝和令宜是一样的醉人。
她将一碗褐色汤药奉于沉衍面前,娇媚道:“太子殿下,妾身端了醒酒汤,可解这一晚的醉意,殿下饮一些罢。”
太子清醒了些,侧过身体用右掌撑首,微眯着眼看她。
柳莳脸都羞红了。
殿下穿着松垮的寝衣,胸膛微露,隐约可见结实的肌肉,当真是极伟岸的郎君。
若能与这样英武俊郎的男人春风几度,要她背叛赵皇后也心甘情愿。
柳莳把醒酒汤往前移了一移,水红色的领襟绣了一朵并蒂莲,此时微微敞着,隐约露出一对温香软玉,妖精一样地勾人。
“殿下,请饮醒酒汤,早些安置罢。”
这风尘样子令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他不急着喝那醒酒汤,只笑着问道:
“柳诏训用的什么香露,甚怡情。”
柳莳没察觉到太子笑容中的一丝诡异,只以为他真的对自己生了兴致,娇笑着说:
“回殿下,是茉莉香。妾身知道殿下喜欢茉莉香,此香清幽澹雅,妾身也爱用的。”
“哦?你如何知道孤喜欢茉莉香,与孤说实话!”
太子忽然动怒,一双沉郁的眼睛逼视着她,容不得她撒谎。
柳莳被吓坏了。
她手一抖,那盛着醒酒汤的玉碗竟直直落地,碎裂成片,汤药洒了一地。
柳莳不知她何处惹了太子的雷霆之怒,伏在地上告饶,一副娇弱模样。
“殿下息怒,妾身知道您倾心于兰倾公主,她爱用这香,妾身只是想让殿下高兴,求殿下垂怜!”
“放肆!”
兰倾公主四个字似是戳了沉衍的某处神经,他高声斥责这个不知死活的柳诏训。
陈良本来于外殿守着,听到里面动静大了,心道这柳诏训莫不是惹了太子生气,赶紧步至内殿伺候。
只见醒酒汤洒了一地,柳诏训涕泪涟涟的跪在地上,而太子怒容深沉。
老太监嗅出了卧房的茉莉香,心里明白了,只迟疑道:“殿下,这?”
太子冷冷睇着抖成一团的柳莳,唇角泛出冰冷的弧度。
“柳诏训妄言犯上,即刻赐酒。”
赐酒?
这酒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怕是要人性命的。
柳莳瞬间脸色惨白。
她与孙韵进东宫数日未得太子召幸,更别提替赵皇后办那件事。
两人不免心焦,苦心思索想了一法子。
上京城无人不知太子倾心于萧令宜,她们派人盯着萧府里的绿芜。
前日线人见她去芸香阁采买茉莉香露,便着寻机会打听,才得知萧女只用茉莉香露。
终于等到今日,太子在敦王府吃喜酒,定会多饮而醉。
柳莳似萧女三分,柳眉细腰小酒窝,又在颈间,腕上用了茉莉香,她以为酒醉的太子必把持不住。
没想到,不仅这场美梦落空了,竟然还惹来杀身之祸。
事到如今悔之晚矣,不如早日求饶看能不能捡回一条命。
“殿下饶命,妾身无意冒犯兰倾公主。
只一心想着好生侍奉您才被鬼迷了心窍,使出这种下作手段。
求殿下饶命,再没有下一次了!”
柳诏训伏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告罪,白皙的额前紫红一片血迹,陈良看了都不忍。
只是太子向来说一不二,她竟然找死自彷兰倾公主,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陈良抬眼瞧着太子的脸色,他已卧了床闭了眼,没有一丝对美人的怜惜。
“柳诏训,跟咱家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