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新禧。”太子坐于内庭主位,给敦王道贺。
沉齐是个不正经的,在上京是出了名的爱玩,也只有他才敢开太子的玩笑。
他促狭的看着太子,风趣地说:
“三弟同喜啊,为兄听说你房里纳了两个苏南的美人,得享齐人之福,可比我有福气!”
沉衍凉凉地瞥他一眼。
内廷的气氛顿时变得很微妙。
其他几个王爷看热闹不嫌事大,瞅着长兄身穿朱服,大喜的日子还贫嘴,都敢编排起太子了,谁不知他情场正失意。
太子倒是神色如常,
“长兄既已琴瑟在御,来日与皇嫂举桉齐眉,何必羡慕孤?”
听他这话,敦王才想起来太子前段日子想迎娶兰倾公主,亦是有立室的打算。
可到头来心上人变成了义妹,就算太后赏了两个美人以示抚慰,到底是意难平。
敦王不敢再继续这话头了,再多嘴只会徒增太子不快。
“三弟说的是。说起你皇嫂,为兄想起时辰快到了,得去岳家迎新妇,待我回来再与你们痛饮尽兴。”
眼见着新郎去迎新妇,婚事琐碎,少不得一个时辰,众人也不急着入席,又继续玩起来。
沉衍不欲枯坐于内庭,也随大流行至中庭看宾客投壶。
他不愿承认,与投壶相比,廊下一佳人更牵动他心神。
贺麟没能和令宜聊多久,宁王妃使贴身侍女把他叫了去,其实让儿子去应酬成王沉赫。
贺萧虽是世交,但贺家既与沉赫结盟,宁王妃绝不允世子再于人前对萧女现出痴恋的模样。
是故,太子至中庭时,萧令宜只一人坐于廊下坐着。
她鬓间簪了一朵绯色芍药,很娴静,似花,又非花可比。
花不足以拟其色,芯差堪状其容。
两个人似有默契,沉衍看萧令宜的时候,她恰好也抬起头。
四目相接,爱恨竟不能分明。
萧令宜先移开眼。
他已有了新人,而她何必再和这首陈旧的曲,两人早已泾渭有别了。
太子忽然有些烦躁。
萧令宜成了公主可真是长进了,不止心里没他,眼里也没他。
“太子殿下至中庭既不投壶,也不看旁人投壶,盯着谁看如此专注啊?”
说风凉话的人来了。
太子不用转身,就知道此刻站在他旁边的人是谁。
英王知道太子对萧令宜并没忘情。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却无情,沉衍这样的天之骄子也有得不到的女人。
沉择如何能错过这个奚落太子的机会,故意这样说话讽刺他。
太子当然不甘示弱,他在英王耳边轻声说:“二哥,郑家的嫡女如何,丞相之女又如何?”
沉择的脸色瞬间觉得很难看。
太子这是说他为了权势娶两个不爱的女人,而且一个赛一个的难缠。
郑诗逸是武将的女儿,性格刁蛮。
若不是圣上属意李知意为英王妃,郑氏就是纯贵妃挑好的英王妃。
由正妃变侧妃,郑诗逸自然不满,方才于僻静处缠了沉择好一番表白,说她若不是心里有他,才不会委屈自己做妾。
沉择无奈,又不好在给她脸色看,只说她识大体。
正妃李知意也不是省心的。
李丞相之前很大可能是太子党,李知意也喜欢太子,还在祈冰节上拿过太后给的香囊。
她以为自己一定会成太子妃,结果圣上一纸诏书让英王成了李家的女婿。
可这女人心意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转过来的,英王总觉得李知意心里还有太子的影子。
旁人都说他沉择一娶就是正侧二妃,享齐人之福,殊不知,他宁愿这一辈子只和表妹一人朝暮相对。
得了,两兄弟同为失意人,是乌鸦就别互相比谁黑了,朝廷上见真章罢。
管事的礼部官员着府仆请太子及一众亲王去前庭,说算着时辰,新郎新妇就要到府,至亲得观礼。
一炷香后,一阵爆竹声噼啪噼啪地响起来,看来是敦亲王已接了新妇至府中,进了府门即刻拜堂。
萧令宜及一众皇室女卷也站在在前庭右侧观礼。
亲王成亲与普通人有所不同,帝后于宫中,那高堂只能拜这二位的画像了,倒是新奇。
萧令宜站于人后看敦王夫妻行拜礼,在这满目的朱红中陷入了自己的心思。
她以后的郎君会是谁呢?
大昭公主素有和亲的使命,若有外族求娶,皇帝应不会舍不得她这个义女。
这样想来,萧令宜只觉得这一品公主的身份并没有什么香的。
礼毕,敦王妃被新郎送入洞房,太子和英王向来是藤上的闷葫芦,端着架子不闹腾,只恭王、顺王及一起子高朋闹得厉害。
闹了好一阵子,众人移步内庭去吃酒。
敦王府内廷分左右二区,每区十八桌席面。
萧令宜坐于内庭右侧的女宾席,且是最靠前的一席。
她是一品嫡公主,按品阶她得坐于贞淑长公主身边。
“现如今,破落户也充起金枝玉叶了。”
有别桌的长舌妇滴咕,声音不大不小,萧令宜这桌的正好听见。
她虽没指名道姓,听见这话的人也大约猜出指的是谁。
上京城的世家无人不知,太后为了不让太子迎娶萧令宜为太子妃才封她这个所谓的兰倾公主。
看着光鲜体面,其实是皇家对萧女的羞辱罢了。
不料在这喜宴上,郑诗逸竟当众点了出来,这不是给人家难堪吗?
沉薇就坐在萧令宜旁边,闻言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别和这种下三滥的人计较。
郑诗逸就是要萧令宜出丑,她要报祈冰节害人不成反受伤的仇。
一桌的郑母宠爱女儿,也只是装模作样的斥她一声:“吃你的酒罢了!”
一时,不少人盯着萧令宜的脸色。
这刺心的话她恍若未闻,抬手挟了一片炙鹿肉在嘴里嚼着。
贞淑长公主见她如此恬澹,彷佛明白儿子为什么这么喜欢她了。
美貌尚在其次,这份从容的气度,在世家贵女中,算是难得的。
李知意就坐在郑诗逸的邻桌,心里倒挺满意。
她俩以后都要嫁给英王,有郑氏这么蠢的侧妃,她在英王府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郑诗逸这一起头,席面上总有一些细碎的议论,萧女的名声与体面还能捡起来多少?
聂夫人是萧女的母亲,奈何女儿是暗着被羞辱,她心里有气也不能当众去撒,此时也是僵坐在席面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喜宴吃的是索然无味,宴散后已是入夜时分。
萧府母女俩同乘一辆马车回府,聂夫人一路上不知抹了多少眼泪。
“宜儿,如今人人都能往我们头上踩上一脚了。不若母亲带着你们回苏南老家过清静日子。”
萧家的封地在苏南五郡,虽然被太子削了兵权,银钱却是不缺的,聂夫人想做个悠闲的富贵闲人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