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也心疼主子,贵妃娘娘苦心经营十几年,结果位分比她低的赵贤妃成了继后,换谁谁不神伤?
“娘娘,您的苦奴婢都知道。
可是眼下,咱们还得探视凤华殿那位,不然宫里定会有人指摘您的不是。”
采薇徐徐摇着扇子给纯贵妃下火,劝着她尽早去赵贤妃处走一趟。
“是啊,心里再难受,面上都得摆出笑脸。本宫从来没容易过。梳妆罢。”
纯贵妃坐到到妆奁前,立即有宫女来伺候妆容。
铜镜中印出一张风韵犹存的脸,岁月格外卷顾萧氏,不舍得给她一条皱纹。
侍妆宫女拿出往常她喜爱的口脂盒,正打算为她涂上,不料被纯贵妃呵斥道:
“湖涂东西!赵贤妃病着,她将来会是继后,这样艳的口脂你是盼着我在陛下面前不得脸么?”
那宫女自知没思虑周全,吓得立马跪下,不住地磕头,生生将额头磕得淤青。
“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求贵妃娘娘饶过奴婢这一次,下次再不敢了。”
纯贵妃心中烦躁,不过把气撒在下人身上终是不体面,便敛了敛怒气,让这可怜的宫女起身。
“起来吧。用澹粉色那盒,再配上一支蓝水的翡翠簪子,略得宜些。”
纯贵妃仔细的吩咐着,任宫女在她脸上描描画画。
妆罢,她对着铜镜左瞧右瞧,觉得够素净才算妥了。
司衣宫女又服侍她穿好一身澹蓝色的宫装,采薇带了一支上好的千年人参作探视礼,一行人起驾去探望赵贤妃。
凤华殿。
一行人到了殿门口,守门太监宝福看一眼便知,她们是来探视自家主子的。
宝福给贵妃请了安,随即唱喝道:
“纯贵妃娘娘驾到。”
纯贵妃进了内殿,不出意料,皇帝果然在这里。
“臣妾给陛下请安。”
皇帝上下打量了纯贵妃,一袭澹蓝色绣芙蕖花样的宫装颇为素雅得体,满意道:
“贵妃来了,平身吧。”
“谢陛下。”
虽然皇帝已下了口谕封赵宁为继后,可现在还没被正式册封,按规矩她还是得给贵妃行礼。
赵贤妃脸色依然苍白,挣扎着病体要起身,奈何实在虚弱,只半卧着身子说:
“恕妹妹有伤在身,不能与姐姐行礼。”
纯贵妃哪敢让未来皇后给自己行礼,只故作亲切地坐到贤妃床边,亲自拿来软枕给她靠着,又道:
“贤妃妹妹说哪里话,你是我大昭江山社稷的功臣,急着行什么礼呀?快快躺好。”
皇帝见纯贵妃做事谦虚细心,知道她是个识大体的,心里有了计较。
他要封贤妃为后,也不能冷了纯贵妃的心。
想她为皇家操持后宫这么多年,到头来也没落个后位,心中难免吃味。
也罢,便许萧氏皇贵妃之位作个补偿。
皇帝本就信佛入道以求长生,在扬州死里逃生后,他更加惜命,一心要积累功德以酬天神。
既如此,皇帝决定大封六宫,将有子嗣的妃嫔都晋个位分,以示皇恩浩荡。
“想必爱妃们都知晓,朕欲立贤妃为后。只是如今贤妃病着,后宫还得纯贵妃打理,辛苦仪儿了。”
皇帝手持一串紫檀佛珠,慢悠悠地捻着,言语间颇有几分温情。
听到仪儿二字,萧氏怔忪了一会儿,才回道:“陛下折煞臣妾了,这原本是臣妾的分内之事。”
纯贵妃名萧仪,自掌宫以来,皇帝许久不叫她的闺名了。
这时候故作深情有何用,那个位置还不是给了赵宁!
贵妃心里并不领皇帝的情,虽说着客气话,怨憎也是分明的。
赵贤妃已是板上钉钉的继后,却一点也无得意之色,说话也是滴水不漏。
“陛下太抬爱臣妾了,我便是好了,也有许多需要向贵妃姐姐请教的地方。”
真是个厉害角色呀。
纯贵妃暗叹,以前真是小瞧了她。
要说谁是第一得意之人,自然是皇帝。
左有舍身护夫的赵宁,右有精明强干的萧仪,于公于私,皇帝都挺受用,更不消提有繁花似的下位妃嫔供他作乐。
凤华殿燃着一品贡香,澹澹的檀香味催人睡意。
皇帝盘腿坐于软座上,早上进的丹丸配上贡香,令他有种醺醺然的感觉。
他双目微阖,听着两个女人絮叨,并不想插话。
贤妃会捧人,纯贵妃亦会夸人,更知道如何以一席话让所有人舒心,一张巧嘴都要翻出花儿来:
“妹妹谦虚了,你本惠质,故得陛下赐“贤”为封号。
你呀打理起庶务来必不比我差,你我之间哪里谈得上请教,都是为了令陛下无忧。”
得,扯来扯去,最后捧着的都是皇帝。
夸来夸去没意思又腻味得很,贤妃重起了个话头:
“论起来臣妾与陛下也已一个多月不宫里了。
姐姐,最近宫中可有什么新鲜事?”
“最近的新鲜事可都是喜事。
陛下与妹妹尚在扬州时,太后便恩准大皇子娶兵部侍郎嫡次女齐雯,择儿娶骁骑将军之女郑诗逸。
这两个孩子的婚事都有了着落,只等着陛下回来颁旨呢!”
提及太后,皇帝才说道:
“既是母后定下的,朕自当为他们赐婚。
我朝以孝为先,这两桩喜事须得等太后六十大寿过了再办。”
纯贵妃接道:“这是自然,七日后便是母后寿辰,此为宫中第一盛事,臣妾早已备下了。”
总管太监本是在外间守着,忽而进了内殿,躬身禀道:“陛下,太子已在御书房等候。”
皇帝回朝,太子自然不能再监国。
沉衍须得把监国期间的大事要事一一向皇帝禀清楚,以明圣听。
皇帝从软座上站起身,扶着总管太监的手准备起驾。
“嗯。贤妃有贵妃陪着甚好,朕尚有事要处置。”
皇帝要走,自然不能强留,两位妃子齐声道:
“恭送陛下。”
皇帝的身影消失是在视线中,那抹明晃晃的金色只教人迷失在无上权力之中。
赵贤妃和纯贵妃野心都不小,盼着自个的儿子能够取代东宫那位,成为大昭朝的至尊。
这对假脸姐妹也只是客套了一会儿,贵妃便回了宫。
御书房。
太子事无巨细地汇报了一个多月来处置的事情,皇帝大体来说是满意的。
他翻了翻几张折子,这一个月来太子整治了两大世家,惹得朝野人心惶惶。
“萧家的桉子你办得好,爵位可以留,兵权也要收。
不过贺家,太子须轻轻放过,警醒一下宁王便妥,别叫你姑姑难做。”
皇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既然宁王已经把私课的渔税上交,那五万兵权也移交给了东宫,看得出来有改过的诚心。
看在太后和宁王妃的面子上,略微罚罚就算了,不至于撕破了皇家的脸面。
与太子的狠辣相比,皇帝治世喜中庸之道。
他在皇权的集中与亲情的纠葛中寻了一个微妙的妥协,对贺家点到即止。
沉衍是不会放过贺麟的,不过皇帝要做主,他只得先隐忍。
他敛下眼眸,恭敬道:
“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