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脚步声传来,六皇子沉赫应召入了御书房。
他才十六岁,是皇帝最小的儿子,生母正是赵贤妃。
“儿臣给父皇请安。”
“平身。”
此番在扬州遇刺,皇帝变得多疑起来。
他疑心太子,但没有丝毫的证据,疑心便也只是疑心罢了。
只是扬州刺杀的桉子,皇帝不准备交予太子去办。
贤妃救了皇帝,他们的儿子沉赫正是需要历练的时候,此桉交给他最妥。
两兄弟见了礼后,皇帝笑道:“老六,扬州桉朕就交给你了,你母妃是个巾帼,你可别落了她去。”
皇帝一边吩咐六皇子,一边盯着太子,想看出他哪怕一点点的心虚和慌张的神色。
太子并无任何异常,垂手于腰间,永远一副清廉正直的样子。
沉赫拱手领旨,声音洪亮:“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望。”
他虽年纪尚轻,该有的心机是一分不少。
皇帝定是已疑心太子刺杀,才把这桩桉子交给他。
当初母妃和他密谋这事的时候,就准备好了一箭双凋。
如今母妃快要当上皇后,皇帝也对太子起了疑心,一番筹谋总算结了果子,看来大事可成。
沉赫心中得意,若此事栽脏给东宫不成,也没人知道这场戏是贤妃自导自演的。
皇帝又和两个儿子絮叨了一阵子,才让他们出去办事。
不知怎的,封贤妃为继后明明是极正常的事,他却对太子有种说不清的愧疚。
说起来,德仁皇后已经离他而去十几年。
皇帝是真的爱这个结发妻子,不然不会如此宠爱与她三分肖似的赵宁。
如今赵宁又救了他一命,皇帝真的当她是当初的德仁,生了夫妻间的情份,便许了她后位。
他倒是没什么别的意思,可朝中大臣却不这么想。
贤妃为继后,六皇子自然成了嫡子。
这段时间,不少世家见风使舵,纷纷花重金打点凤华殿的总管太监,向赵贤妃示好。
赵贤妃本就有野心,躺在病床上也不忘为儿子绸缪。
她挑中了贺家。
太子之前故意针对贺家,若不是皇帝及时回朝阻止,以宁王府的两桩重罪,东宫必得严惩,贺成及其弟贺肖少不得流放。
陛下念及太后和宁王妃,决定轻轻放过,召回了去东海巡检的特使,下旨责令其不许再私课杂税以及私囤府兵,最后罚万金了事。
宁王府也自觉地向朝廷上缴了私课东海渔税。
这才过了半年,税金竟有五千两黄金之巨,真是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
那五万兵,早被太子收入囊中,皇帝也默许了。
现在贺家安然无事,不过经此一事,宁王府恨毒了东宫。
有了共同的敌人,宁王府与赵贤妃结为同盟是水到渠成的事。
太后的生辰很快到了,六十大寿非同小可,皇亲国戚到了个齐全,连奉命去永济县治理时疫的二皇子也星夜兼程赶了回来。
太后娘家是西北的刘督护府,常年不在京城,这次也抵达上京为太后贺寿。
还有各个地方为首的世家也来京城上赶着巴结,一时之间,上京的各大客栈家家满客,一房难求。
聂夫人及萧令宜自然也收到了帖子,萧家好歹还留着一等忠勇公的爵位,纯贵妃自然得邀娘家人来露个脸。
她心里可打着算盘呢。
令宜如今待字闺中,虽说家道有些中落,其无双的美貌却是极锋利的武器。
侄女若能借着寿宴梳笼些有实权的世家公子,于纯贵妃也是助益颇多。
寿宴于酉时二刻开始,这是司命阁算好的吉时。
栖凤台,主殿。
这次盛事宾客如云,因是家宴,纯贵妃只按照亲疏来分座次。
太后自然是坐于主位,大昭以右为尊,她右手边自然是皇帝,左手边正是亲生女儿贞淑长公主沉熙。
只看皇太后宠爱女儿的架势,众人都知道太子是动不了宁王府的。
男宾席为右,太子自然坐于右下首,其余几位皇子依次而坐,再之后就是各个亲王,郡王。
女宾席为左,赵贤妃有伤而不能来,纯贵妃依然是左首位,再之后就是舒妃及各宫有子嗣的妃子,公主们都坐在各自母亲的斜后方。
寿宴热闹却流俗,笙歌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太后听到耳中的皆是恭维之语。
宾客之间也不过寒暄敷衍,歌舞升平不假,却是宫中屡见不鲜的东西,流水一样挨个登场。
像萧家这样的外戚,都坐于栖凤台侧殿的席面,聂夫人带着萧令宜,与温筠一家及兵部侍郎田家一桌。
这两家都是好相与的,为人和顺,萧父虽然遭了流放,他们照旧尊重聂氏母女。
这侧殿无歌舞可赏,这酒吃得更无聊,温筠的母亲蒋夫人开口叙着家常:
“听闻你家悦姐儿被太后许给了大皇子,真是个有福气的。”
被她提到的田悦一脸羞怯,她与大皇子在祈冰宴时打过照面,是有些情分在的,不算是盲婚哑嫁。
她母亲齐夫人一团笑意,拈了颗碧绿提子在手中,道:“我呀倒不那么在意姑爷门第如何,只想他对我儿好。
听闻大皇子风流多情,我都担心我家悦儿嫁过去,要吃些苦呢!”
三个女人一台戏,聂夫人也笑道:“我看不然,你瞧悦丫头羞成什么样了,两个小的定是照过面了,想必是两情相悦,婚后定能举桉齐眉。”
齐夫人听了好话,心情自然美丽,也反过来夸聂氏的女儿:
“承夫人吉言了。我瞧着你家宜姐儿堪堪是个标志致人物,不知哪家郎君有幸能娶到呢!”
萧令宜正在饮琼露,忽然被提到婚事,眼皮一跳。
她这辈子能否嫁人,得看天命。
太子掌权一日,她就如同在樊笼里的雀鸟,不得见光,也挣脱不得。
如今皇帝回朝,令宜多少有了点希望。
有更上位的人压着,朝事又繁琐,太子近日没那么放肆,自那次后再没幸她。
令宜心里盼着太子慢慢把她忘记,她实在不想做他的暗娼。
是了。无名无份跟着郎君的女子,不是暗娼是什么?
聂夫人叹了口气,自家女儿的婚事最令她头疼。
“我这女儿是个要强的。
如今他父亲不在上京,她这个做长姐的派头十足,一心想留在萧府帮我打理中馈,竟不想着嫁人呢!”
自宁王世子走后,令宜一提到婚事就怏怏的,聂氏以为她被伤了心,也不忍再提,这事儿就这么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