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琉璃院,顾姝便唤小肆:“你拿着当票和匕首,去这家当铺问问,是谁……”
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因为从月牙门内出来的人,除了小肆,还有满脸‘很不高兴’的嘉囿皇帝。
顾姝正坐在竹摇椅上轻轻地晃荡着,眼睁睁看着嘉囿皇帝来到她面前,将她的摇椅给按住,“姝儿,你的米酒是用什么酿的?为何朕才喝了一杯就醉了?”
“米酒,当然是用米酿造的。”顾姝一脸你真是白痴的表情,毫无愧疚感,“兴许是皇上身上有伤,太过疲倦吧。”
“是吗?”墨子良将自己满脸的怀疑凑到顾姝眼前,眯着眼审视着顾姝的双眼,“朕还以为,皇后在里面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呢。”
顾姝当即并指对天发誓,“臣妾发誓,若是那酒中有奇怪的东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一旁的芸儿和小肆一脸钦佩地望着自家主子:那药都被下在菜里了。
墨子良才不信她的鬼话,却也懒怠追究,因为他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这人迷晕自己,肯定是偷偷地去梧桐苑了。
他拎着顾姝肩膀上的衣服,不怎么用力,便成功地将人从摇椅上拎了起来,自个儿神清气爽地躺下,满脸惬意,“替朕揉一揉肩膀。”
顾姝很想把‘怜香惜玉’四个字扣下来拍在他脸上,但念及某人是伤患,只得作罢,靠在摇椅上,小拳头轻轻地在墨子良肩上敲打着。
墨子良不满:“适才席间你吃了不少,怎么像是没吃饭一样?”
顾姝咬牙切齿,她忘了,这个伤患是墨子良,冲着这张嘴,也是活该受伤的货。她加重了力道,问:“现在呢?”
墨子良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后举起一把匕首问:“关于这把匕首,皇后问出了什么线索?”
顾姝大惊失色,忙摸怀中,哪里还有匕首的踪影?她一把将匕首夺了过来,愤愤地等着某个顺手牵匕首的人,“你什么时候偷去的?”
墨子良冲着她扬起满脸微笑,“就在皇后起身的那一瞬。”他又问:“与顾丽珠有关吗?”
“可能没关系。”顾姝也不知道这是件好事,还是不好的事,有些无奈地道:“匕首前些日子被她身边的丫头拿去典当了,所以我让小肆去当铺走一趟,看看赎走这把匕首的人是谁。”
她说着话,示意芸儿将当票取出,递给墨子良,“不是死当,胭脂也说顾丽珠立意要赎回来的。典当期限是一个月,这才过了几天。天下当铺是天下钱庄的分支,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当,按理来说,他们这样大规模的当铺,最看重名声,不可能在当期没到就将典当的东西给卖给别人。”
“如此说来,确实蹊跷。”墨子良看着当票,沉吟着道:“除非,赎买东西的人权势很高,亦或者,那人并非从正经途径拿到匕首。”
“臣妾瞧着前者居多,所以打算让小肆带着匕首去当铺问问。”说起正事,顾姝也正经起来,不轻不重地给墨子良捶着肩膀,“皇上有何建议?”
墨子良将当票揣入怀中,合上眼,老神在在地道:“无论是转卖他人,还是丢失的,当铺都不大可能说实话。最好是让典当的人,以赎回的名由,先探探情况。”
顾姝觉得言之有理,“既如此,明早就让胭脂去当铺走一趟。”不过,她觉得奇怪,“皇上,你把当票揣起来做什么?”
墨子良笑道:“朕要和皇后一起去当铺。”
“别开玩笑了。”顾姝冷眼觑着他,“您这么大一尊神,还不把当铺掌柜给吓死,能说实话才怪。”她说着话,伸爪子要把当票夺回来。
墨子良抓着她的手,往自己心口上一按,两张脸便近在咫尺,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气息,“作为你给朕下药的惩罚。这次只是小惩大诫,再有下次,朕可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臣妾没有……”死鸭子嘴硬的顾某刚一张嘴,双唇便被人吻住,声音都吓没了,慌乱地挣扎起身,含羞带恨地怒瞪摇椅上的人。
墨子良甚是享受她的目光,“皇后再这么看下去,朕也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语毕,还意犹未尽地添了一下唇。
本就薄润的双唇,被浸湿后,更显出几分魅惑来。加上那一脸俊逸风流,便是顾姝瞧着,也觉脸红心跳,连忙背转过身去,骂道:“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个都是下流货色,无耻……”
“你们?”墨子良敏锐地从她的话中捕捉到了危险的讯息,“皇后的意思是,还有别的男人,对你做下流的事?”
顾姝气的一跺脚,扬手便将一物砸向墨子良。
墨子良接在手中,瞧见是那把七星匕首,也大大方方地收入怀中,“皇后可千万别让朕逮住了小辫子。”
顾姝懒得理他,径直睡去。
翌日一早,众人起床,吃过早饭。
小肆早已将胭脂唤来,梳洗打扮,又成了个娇娇怯怯的精致丫头。
一番嘱咐后,帝后开启游街模式,这次的游行队伍中,增了四名高壮大汉,拉着一辆六轮的大板车跟在后头。他们接到的命令,不是负责帝后的安全,而是专程为买买买的皇帝拎东西的。
顾姝看到这阵仗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回府,当即被墨子良拎住了后脖子上的衣服,凑到她耳边警告,“要不,咱们回去说说,昨晚的药膳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姝瞪着他,“反正东西都没了,你想要追究责任,也没证据。大不了,臣妾烂命一条,皇上拿去就是。”嘴上逞能,身体却老老实实地跟在混账皇帝的身后,享受着老百姓的朝拜。
“皇上不是说要低调吗?”这阵仗,还不等他们进天下当铺,那老掌柜就得气的一命呜呼。
墨子良表示:“朕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顾姝撇着他,“你是故意的。”
“不是,”墨子良为自己辩解,“朕是真的忘记了。”
比起打嘴仗,顾姝更想揍人。“事关整个皇城的生死,皇上真的不考虑严肃点吗?”
墨子良亲昵地挽起她的手,笑吟吟地压着声音道:“那人目标明确,是皇后一人,与朕什么相干?”
顾姝震惊了。这个男人,在所有人面前装的和她和睦恩爱,私下里却是狼心狗肺大猪蹄子。偏偏她骇还得装出一副傻样迎合他,真真是顾二小姐能忍她顾姝不能忍!
可俗话说得好,胳膊拧不过大腿。
俗话又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为了报贞宁宫那把大火的仇,这口气,她先忍下来。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下当铺,顾姝的一颗心,却拔凉拔凉的。
当铺门口已经被兵马司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以总兵万翔为中心点。知府衙门的人进进出出,一看就是有大事发生。
洪松高唱一声:“皇上和皇后娘娘驾到。”
人群识趣儿地让出中间一条路,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帝后收起一路的玩闹心态,整襟敛容,等着万总兵上前来见了礼。皇帝反问:“这里发生了何事?”
“回皇上,”万总兵神态沉稳,丝毫没有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激动,“天下当铺的掌柜与小二被人杀害,知府大人染了重疾,递了文书到兵马司让卑职前来主持现场。”
墨子良与顾姝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有猫腻’三个字。
他们刚刚准备来天下当铺,人就死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是有人走漏了消息吗?
当着万翔的面,帝后也不好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只令万翔查出死因,又让韩管家在旁守着等结果,便转道去了玉桂坊。二人要了二楼雅间,摆上点心,临窗看戏。
“我昨夜去梧桐苑的事只有芸儿与小肆知道,梧桐苑也只有胭脂和荣妈妈、顾丽珠三人。”顾姝沉吟着道:“小肆和芸儿的嫌疑可以排除……”
不等顾姝把话说完,胭脂便跪下道:“奴婢以性命起誓,昨夜的事未曾告诉第三人。荣妈妈住在后头院子里,又一向睡得沉,她也是不知情的。昨夜二小姐走后,大小姐便睡下了,到今晨小肆来唤奴婢时,还未醒来,她也不可能告诉旁人的。”
顾姝示意她先起来,“我们都忽略了,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人。”
胭脂被芸儿搀起来,闻言微微惊讶,“二小姐说的是钱姨娘?”
顾姝点头,随即却更加疑惑,“可这也不应该呀。她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说完了。而且,即便她知道这件事,又为何要通风报信?给谁通风报信?”
“如果证实了这柄匕首是从天下当铺丢失的,那么顾丽珠的嫌疑就洗清了。”墨子良靠着窗柩,听着楼下悠扬的戏曲,漫不经心地道:“可若是无法证实胭脂的话,那么杀人的罪名,完全可以扣在顾丽珠的头上。”
“如此一来,便是父亲也保不住她了。”顾姝冷笑着接过话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