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一切显得很暧昧，连晨光都有着说不出的柔媚，公寓窗外，雨过天晴的嘉市又变得熙攘起来，我脑袋里谋划了很多事，亟需付诸行动，考虑了一下，便打算告辞，将照看彤彤的任务交给赵敏。
彤彤还在卫生间，我轻轻敲了一下房门，劝道："彤彤，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和你们以前打拼的岁月比起来，这点挫折算什么，不要太意气用事，你和姜家人闹下去，无异于搬起石头砸天，能有什么好结果。"
彤彤隔着门说："大不了我回北京，横竖还有一死，谁怕谁？"
我无奈的说："北京怎么那么香呢，回北京一切还得重来，你安心在嘉市呆着，这件事我们会料理好的。"
彤彤"喔"了一声，道："对不起..."
我说："没人需要你对得起，我们大家都希望你对得起你自己，我要走了，不许胡来，听见没有！"
彤彤微微叹了口气，我想起昨夜之事，暗道到底是不是她。
我安排好一切才出门开车回店里，路过市二医院时，看到医院门口停着一辆棕色大众宝来，这车是曹夫人的，黑龙出事时，曹夫人就搬到隔壁市娘家住了，曹局小舅子在那边做建材门市，很是有钱，所以曹夫人在那边比在嘉市要逍遥。
医院路口需要减速慢行，我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把墨镜戴上，车子缓缓驶过医院门口。
操淡人办操淡事，操，车过去好几米，我反应过来不是那么回事，我开的这款奔驰，全嘉市没有几辆，我这样装没看见，岂不是太做贼心虚了。
我砸了一把方向盘，从住院部那边绕回来。
我在门诊大楼下停好车，正好曹局两口子迎面走来。
"曹哥、嫂子，我刚路过看着像你们，没想到还真是，你们这是..."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道。
曹局穿着没有logo的白衬衣，倒是干净整洁，长吁短叹道："小欧卵子被人踩碎了，好几天的事，我刚把司法鉴定给秦长山送去。"
"啊！"我一震，怕他看出心虚，惊愕半天，道："小两口闹别扭？"
曹夫人哭丧着脸说："是被外人打的！"
我惊讶道："外人？是不是搞错了，小欧为人处事都好，他能得罪谁，居然下此毒手？"
曹夫人刚要张口，曹局瞪了她一眼，低声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进去再说。"
我和曹局不约而同放缓脚步，我递给他一支烟，道："曹哥，包里有现金吗，先给我拿一万，我一会打到你手机支付宝上。"
曹局把胳肢窝夹的包拿出来，取出一沓没开封的钞票转交给我，他在城东区时位高权重，调到市里以后，可谓是人走茶凉，不是我的茶凉，是他把我甩了，正因为如此，我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硬。
说着话，我们走进小欧的特护病房，小欧躺在病床上，生无可恋的看电视剧，病房里还有一位妙龄女子，应该是小欧燕尔新婚的妻子。
小欧是曹夫人娘家侄子，曹局自然没有对待亲侄子那般动容，曹夫人见小欧盯着Paid看电视，有些心疼，又看看如花似玉的侄媳妇，触景生情，抢过小欧手里的Paid扔到地上，训斥道："就知道看看看！都快成宅男了！医生告诉你出去转转，怎么回事你！"
小欧蒙上被子，哭丧道："我还有脸出去吗？我现在是个废人，是个能看不能用的太监，出去丢人现眼吗！"
小欧媳妇在一旁哭泪抹泪，曹夫人感伤起来，气愤的看着曹局说："曹建军，你这个公安局长白当了，自己侄子被人打伤，连凶手都查不出来！"
曹局脸上挂不住，争辩道："你懂什么！我这几天什么都没干，一直再跑他的事，连秦长山都烦我了，我怎么对不起你们老欧家了！"
曹夫人哼声道："你找秦长山有什么用？要不是秦长山到处打黑，那些流氓混混会报复小欧？说到底，都是姓秦的害的！"
曹局推了推小欧的大腿，说："欧明，你还是不是警察！又不是断胳膊断腿，现在医疗这么发达，肯定能治好，听你老姑的，没事出去转转，顺便反思一下你罪过谁，配合***查案，秦长山要是敢怠慢，你直接向我汇报。"
曹局又对我说："老弟，你现在是城东区治安队长，***余孽对警方人员的打击报复，就没有耳闻吗？"
我明白曹局向我要态度，主要是安抚他老婆，硬着头皮说："曹哥你放心，我马上安排人去道上打探风声，必须把凶手揪出来！"
曹局点点头，道："好。"
我走到小欧面前，弯下腰，将一万块钱放在床头柜上，道："小欧，你安心养伤，我不知道你出事，来得匆忙，想吃什么自己买点。"
小欧勉为其难道："多谢苏哥惦记，都怪我姑父多嘴，这点小伤，还麻烦你过来一趟。"
我斩钉截铁道："这叫什么话，我是外人吗，事已至此，凡事往乐观方面想，再者你是警察，对于凶手难道没有什么印象，或者蛛丝马迹吗？"
我说这话一分为二，一来表现出我对此事用心，二来打探栓柱他们干小欧时是否留下痕迹，真查出来是我干的，那麻烦就大了。
小欧苦涩道："有三个人，都带着砍刀，身手很厉害，我毫无还手之力，没看清他们长相。"
我直起身子，和曹局对视一眼，道："秦局长上次严打，一口气灭了二十个帮派，还能有谁呢？"
曹局冷笑道："我早说过，秦长山石块死木头，***就像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他有种把城东区的人都灭了，我在市局人微言轻，还扳不倒他。"
俗话说人老奸马老滑，曹局喜欢揣测人，以我们现在冷却的关系，他怀疑到我头上也并非不可能，幸运的是，我没有作案动机，就连当事人小欧都不知道为什么遭此横祸。
"秦长山这样搞，城东区招商引资的大老板想找个小姐放松一下都难喽。"曹局说完这话，意识到侄媳妇还在屋里，表情有些尴尬。
曹夫人把侄媳妇叫到一边，两个女咬起耳朵聊家常。
不咸不淡的坐了半个小时，曹局也难受，道："老弟，我调到市里后，难得咱们见面，出去喝一杯。"
曹夫人听见后，扭头说："别让小苏花钱。"
曹局笑道："还用你说，我买单，小苏别跟我争。"
我开玩笑道："嫂子算盘打得清楚，我和曹哥能吃多少，人情都让你们得了。"
屋子里人笑了笑，我和曹局拿上包离开病房，只是小欧还郁闷着不动弹。
上午十点多，还没到饭口，我们没打算去大饭店，各自开上车去口福街，一条以各地小吃著名的步行街，车子停在外面，琳琅满目的小饭店应接不暇。
曹局找了一家海鲜烧烤，我们坐在中央空调前，先要了两大杯扎啤，"烤生蚝烤扇贝各一份，大龙虾两只，两只帝王蟹，来一斤鲍鱼，再看着配俩凉菜，齐了。"
***走后，曹局道："我下午还有事，喝点啤的就算了。"
一大桌海鲜烧烤上来，我和曹局没有让酒，自己喝自己的。
正吃着，我的视线被窗外经过的一对男女所吸引，那男的越看越眼熟，直到他从落地玻璃窗前经过，我才确定这人是王德。
我心道，王德怎么来市里了？嘉市口福街虽然都是大排档，却非常有名，不仅是嘉市土著人的最爱，也是外地游客的必到之地。
说是大排档，其实档次真心不低，城市规划的旅游区作为嘉市门面，自然不能寒酸，一般家庭拿这里当聚会场所，***则喜欢这里雅俗共赏，所以在口福街吃饭的人，没有明显的贫富分化。
王德和女伴走进对面一家重庆火锅，两人逛街买了不少东西，堆放在窗边，暧昧的谈笑。今年春节，我参加同学聚会，得知王德在县城建委有亲戚，承包了一些拆迁工程，正好我们家老房子也划在内，当时我忙着回嘉市，委婉的拒绝了王德的"好意"。
"你认识他们？"曹局见我出神问道。
"喔，我同学。"我说道。
"要不叫过来？"曹局问。
我回过头笑道："不用搭理，关系一般，咱们自己的。"
曹局眼尖，笑道："同学？蒋雨菲你们一个班的？"
我心里很膈应，道："高中毕业后，好多年不联系了，他是做建筑的，仗着县城建委有人，发点小财，泡妞都泡到市里来了，真是..."
我把"不是冤家不聚头"这话咽回去，免得让外人看笑话。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一眨眼我们这一代人也奔而立之年去了，大部分同学都成家立业，我还在外面飘着。"
曹局和我碰了一口，感慨道："你现在不错，好事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占全。你看我，亚妮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读书，我工资都不够她的生活费。"
奶奶的，你给我打住！这一年多以来，老子在你身上搭的钱还少吗。
我笑道："亚妮回国就是海龟，以你的家庭条件，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担心她干什么。"
风荷曾有曹夫人一成干股，曹局调到市局后，让我变现两百万，后来曹夫人替我打马虎眼，欠款一直拖到现在。在人的成长的道路上，昨天总是幼稚的。我给他两百万？我凭啥不能赖账，恶人当道，我装什么大尾巴狼。
吃到六分饱，我经过深思熟虑，把心中揣测已久的事问出口："曹哥，咱们兄弟经历过生死，你今天跟我透个底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