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还不到开空调的季节,我和段楚怡聊得火热,就解开领口的衬衣扣子,跟吧台要了一杯矿泉水加冰块,把凉水灌下去,嘴里"嘎吱嘎吱"的嚼冰块。
我看着苦恼的段楚怡说:"你这不叫失恋,你碰上情场老手了,我知道不少你这样的女生,被这些懂浪漫的小资男人迷得死去活来,最后管不住自己双腿,把身子交给人家,最后人家提上裤子走人,她还要死要活的难以自拔。"
"去你的!我又不是无知少女,我感觉他开始时对我很用心的。"段楚怡静静的说。
"行行,阴天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我免费给你上一课。"我转过身跟她白话起来。
"你这种女人就是典型的苏菜,到了夜店,也不张扬,文文静静的。吃你这种菜,就要文火慢炖,因为你们都比较害羞腼腆,男人得幽默,帮你放松警惕,如果是遇到一堆这种女孩儿,就要表现出只对你很感兴趣,满足你的虚荣心,让你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
"然后你就上钩了,开始时他不会有过分举动,三天两头找你吃个饭看个电影,送你回家,还不要求上楼,偶尔送你两件小礼物,都是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又不贵,很精致,让你没法拒绝。"
"慢慢的,你就放松警惕了,甚至有种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感觉。可人家只是想上你,你却投入了感情,他当然要即时抽身了。"
听完我的长篇大论,段楚怡诧异的看着我:"这么说我被套路了?"
我翻了个白眼,"就因为社会上像你这样的白痴女人太多,处女才变成了稀有动物,你也不想想,就算你满足他上床的愿望,人家会跟你结婚吗,出来玩你非要当真情,怪得了谁。"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噢,你肯定用这种卑鄙的方式,套路了很多女孩子对不对?"段楚怡气冲冲的问。
"实不相瞒,你是第一个。"我笑道。
"切!拜托大哥,你都告诉我了,我还会上你的大头当吗?!"段楚怡不屑道。
"大姐,难道你没意识到吗,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你已经上了我的套路了。"我说。
段楚怡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她甚至检查自己的酒有没有被我动过手脚,然后斩钉截铁的告诉我:"别闹大哥,你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看着她那傻样就觉得有喜感,说:"首先,我揭发你的初恋是个情场老手,让你对我产生感激心理,把你的视线转移到我身上。"
"其次,你意识到我这个人很有阅历,就会怀疑我也是情场老手,于是对我提高警惕,不过正是警惕和防范,使你脑子里现在只有我。"
"随后,我此时此刻说的话,正是用一种欲拒还迎的方式诱惑你,就算你明知道我在套路你,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听下去。"
"但是,我说完这句话,你出于女生的矜持和羞愤,会扬起拳头打我...但是,我说完拳头俩字,你会收手,因为你不想顺着我的思路走下去..."
"但是,我又说完这句话,你几乎要抓狂了。"
我深吸一口气,拍拍她肩膀说:"而就在这一秒,你彻底被我的油腔滑和幽默所吸引,你晚上回家躺在床上,脑海里会忍不住想起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也会想起我这个沾染社会痞子气息的男人,会抓狂,很憎恨,当你爱上了一个你讨厌的人,这才是最糟糕的。"
虹姐她们在吧台里都笑喷了。
段楚怡面红耳赤,走也不是,坐着也不是。
"泡妞。"我得意的一甩板寸秀发,"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段楚怡咬牙切齿的说:"瞎扯谁不会的,切!"
正调侃着,派出所民警例行查牌,我这才收起笑脸。
生活中没有那么多毒品案、强奸案、杀人案、纵火案。
一样很小的东西,就足矣让人头疼,什么?身份证!
公关部二百多号美女,大多数是农村出来打工的小姑娘,十六七岁者多不胜数,根本没身份证,她们过年回家连火车飞机都没得坐,还要乘坐长途大客或者黑车。
即便有身份证的姑娘,也变着花样不给别人看,谁出来卖笑,喜欢暴露真实姓名啊。别人不说,欧若拉以前身份证也藏着掖着,好像秘密情报似的。
其实还有个原因,大多数女孩出来打工,不敢和家里说在夜店做三陪,各种谎言,各种敷衍,然后纺织厂、电子厂各种躺枪,她们怕被警察查到,警方根据身份证信息去她家,瞒不住父母不说,一家人的口碑和节操都毁了。
俗话说人言可畏,哪个村,哪个街头巷尾,都有几名长舌妇,看着家人走过去的背影,伸手指指点点,"哎哟,真不要脸,他女儿在外面当小姐。""哼,我说每次回家都打扮那么漂亮呢。"
没有身份证,就没有暂住证,在嘉市居留是个问题。
没有身份证,健康证和劳资合同无从谈起,这是违约的,如果涉及到"童工"问题,就更加百口莫辩了。
面对这种情况,轻则交罚款,责令没身份证的公主让家乡开介绍信;重则遣回原籍;最差的后果就是以此为把柄拘留,少不经事的女孩蹲进拘留所里,那得多无助多害怕,警方问什么还不说什么。
这个问题是没法解决的,以前没有暴露出来,是因为有曹局做靠山。每到查牌的时候,警察就走个过场,即便警方有突击检查,派出所也提前给我们放出风来,我们这边做好应对准备。
而今晚查牌带队的是生面孔,大家都很打怵。
我过去时,他们检查到J34包,推开包厢,一名身体结实的警察手持橡胶警棍挡住门口。
警察暴吼道:"把身份证都拿出来,突击检查!"
王胖子跑过去,示意客人和公主没事,对警察说:"警官,你们这是干什么?凭什么骚扰客人。"
"建国路派出所,老子就有这个资格,不服?"查牌警察将高压电棍打开,发出噼噼啪啪的电流声,对里面说:"都放老实点,配合警察办案!"
带队的三十多岁男警察面前,这人满脸横丝肉,脸上留下很多坑坑洼洼的痘印,像月球表面。
我心里没底,走过去不卑不亢的说:"麻烦出示一下证件。"
月球斜了我一眼,目光很不友好。
我仍然说:"我是这家夜店的老板,免贵姓苏,请出示工作证。"
月球就从制服上衣中取出一个本子,在我面前一亮,道:"看清楚!"
证件一闪而过。
月球道:"看清楚没有?建国路派出所所长曾大龙!"
我只好彬彬有礼的说:"欢迎曾所长检查工作,我们可不可以换个地方谈?在这里会影响客人休息。"
曾大龙粗声道:"别着急,有你换地方的时候,让所有员工都把身份证拿出来,我们要检查。"
我知道碰到硬骨头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以前城东分局和下辖派出所的,都和曹局臭味相投。
那位弥勒佛一样的新局长到任后,下辖派出所也变得强硬起来。
他们专门盯着漂亮女孩查,草,一查一个准儿,因为漂亮女孩大部分是场子公主。
这时有见过世面的客人,或者逞能的好事的,就会告诉警察,身边的女孩是自己女朋友,身份证没带在身上,警察又不是强盗,不能怎么样。
更多的客人选择袖手旁观,或者被威严的警察吓得不知所措。
被查出来的公主,委屈的站成一排。
让我上火的是,人心惶惶的气氛在场子里蔓延,有的女孩甚至哭哭啼啼的向警察求情,本来没事,却给人一种"扫黄"的即视感,让客人指指点点。
女人就是女人,碰到屁大个事,就跟出殡似的,她们越哭,警察越怀疑,有那能耐,你们倒是找地方躲躲啊,我气得直瞪她们。
一股脑查出二十几个女孩没身份证,曾大龙道:"楼上的旅馆也是你们的?"
我说:"是,但不是一个营业系统。"
曾大龙道:"查房,群众举报,旅馆经常有妖艳女子和不同男人开房,我们怀疑是聚众卖淫。"
我转头说:"虹姐,带这几位警官去查房吧。"
虹姐点了点头,酒吧和宾馆在一栋楼,我们根本犯不上做皮肉生意,也不怕各种检查。
几名派出所民警很多都和我吃吃喝喝过,现在换了新所长,此刻也只好装不作认识,和虹姐上楼查房。
曾大龙和剩下一名警察在场子里巡视一周后,来到地下室门口,对我说:"把门打开,这里也要检查。"
我伸手拦住,面无表情的说:"这里是酒库和菜窖,要搜查可以,但我要看搜查证,如果没有的话,我需要街道居委会主任,以及区委相关领导在场作证,我光明磊落,我怕有个别人会栽赃陷害。"
曾大龙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
我也瞪着他,几秒钟后,我态度缓和下来,说:"不是领导也可以,就在酒吧里找几位客人,我了解你们警察办案的猫腻,我怕你们往角落藏毒品,然后栽赃给我,没有证人,我不敢和你单独在一起。"
曾大龙暗暗点了点头,让手下去找来几个客人,和我们一起进地下室,里面都是整箱的洋酒,没查出来什么问题。
这期间,虹姐他们在快捷酒店查出来一个卖淫女,但是和场子无关,卖淫女是通过微信联系到嫖客,只是在我们酒店开房。
曾大龙说:"没带身份证的员工,限七天内把本人身份证交到分局档案科登记;没有身份证的,出具家乡居委会或村委会的介绍信和户口本复印件;今晚没在场的,其他人传达一下,我们下次来查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送到酒吧门口,我刚要如释重负。
曾大龙指了指路边的警车,对我说:"苏老板,有一件杀人案涉及到你,需要你跟我去局里配合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