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
来来往往的行人,川流不息,紧挨着这条购物街,卖衣服的,叫卖摊边小吃的,络绎不绝。
连带着人流量,也格外的多。
时傅坐在站台上,旁边的樱花开得灿烂。
磨蹭的铁轨哐当哐当得响,震得人耳朵疼。好在,也不是一直在那嘟囔囔地响,在那些旅游的外乡人看来,倒是极有味道。
说味道,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味,只是迎合了这个景,还不如街边的串串,滋满了油盐香料,更抓得到眼球。
时傅等了等,不时地往站台后看一看,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又没在等,摩挲着从怀里掏出个相机来,对准了边上那开得格外热烈的樱花。
咔!
带着胶卷味道的相片,映下了缤纷的花瓣,连带着下面的站牌,上面写着“古镇到樱花庄”的字样,蓝色的油漆底,充斥着春天的味道。
当吹落的樱花掀起春闱,东风三月跫音开始响起,时傅开心的笑了笑,像个七老八十岁的小老头,被唤醒了孩童的心性,脸上的皱纹密密麻麻,清风掀起的白发,根根入鬓。
这时候,他的眼前一黑,视线被蒙了个干净,脸上传来了温热,又掺了点凉。
“老头子,又在勾搭别的小女生了?”
娇嗔的声音,活脱脱是撒娇的意味,时傅脸色一正,摆出个正经模样。
胡说!
偷看小女生这种事,他可不会干的好吗。
不过脸上说的,始终是没有行动来的有说服力,时傅咧开嘴笑了笑,脸上的褶子一道一道的,开出个花来:
“老婆子,来,我给你照张相。”
说着,他扬了扬手头的相机,漆黑的相机尤为笨重,揣在手里还挺有分量的。
也不知道从哪淘来的这么个古董玩意,玩出花了呢,便叫嚷着说什么要搞一次回忆旅行,多拍几张好看的照片。
回忆就回忆呗。
金金捏了捏自个儿的衣角,花花绿绿的颜色,修长的旗袍,看上去格外鲜艳,可她都这么大
了,这些颜色该是那些小姑娘家家的穿的了。
但看了看自家老头那股子兴奋的劲头,她叹了口气,躺在时间里逐渐腐朽的身子,撑着换了些活力来。
“来吧!记得拍得好看点啊。”
“那肯定的!”
时傅拍了拍胸脯,很是保证,古董相机不时地晃动着,里面的镜头动了又动,站牌后的樱花枝桠招展,彰显着春天特有的活力。
路过的小年轻指指点点。
不知是在指责时傅这么紧跟潮流的姿态,还是觉着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有活力难能可贵。
咔!
吹起的樱花落在了相片上,点缀起和煦的春风,金金凑过来看一眼,相片里的她依旧艳丽,修长的旗袍,掩不住她年轻时的风情。
时间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皱纹,却也带不走光阴。
远行的车轨哐当作响,时傅一拍脑门子,嘴里说着什么快到了快到了,拉着自家媳妇又翘首盼望着——
等着一辆通往年轻的列车。
金金撇了撇嘴,有些嫌弃的拿过照片。
说是旅行,对着中国地图来回摆弄着,放大镜看了一圈又一圈,还是不得不佩服于身体的毛病,腿脚传来的呻吟。
到最后,不过是坐一趟列车,聊表心意。
但时傅很是热情,忙活着收拾东西,还淘来了个相机。
列车轰隆隆的来,轰隆隆的去。
从古镇驶向临近的樱花庄,沿路是盛开的樱花,赶上这会季节好的时候,更是好看。
“老婆子,你看,人就得多笑笑。”
“这一笑,心情都好得多。”
金金噗嗤一下,没忍住,卷来的微风掀起她的衣角,花花绿绿的颜色里,携裹着根根泛白的头发。
捏了捏衬衫的一角,棉白色的布料,有股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剪碎的阳光刚刚好,照在衬衫的褶子上。
手里的相机咔嚓咔嚓,拍了不少,金金看着自家老头子活蹦乱跳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眉目盈盈的眼
眶里,多了些湿润的味道,夹杂在风里,挥之不去。
不多时,时傅喘了喘粗气,捶着背慢慢坐下来,手里的相片多了一层,都是些沿途的风景,还有几张夫妻俩的合照。
照片里,挺拔的衬衫配着旗袍,格外英俊。
看过去,总觉着自己的衬衫少了点什么,时傅摸了摸衣领,恍惚着想起来忘了打领带,拍了拍自己健忘的头。
“老婆子,去年缝旗袍的时候,还剩了点料子吧?”
金金偏过头,空荡荡的脑子里,挤出来一点记忆的模样,她想了想,好像是还剩了点料。
“是有吧,你要那个干嘛?”
隐约间,她好像又是知道了,脸色涌了点红。
时傅笑了笑,又扯过自己的衣领,暗示的意味颇浓:
“你看我这衣领,是不是缺了点东西?”
扭捏的模样,真不像七老八十的年纪。
边上的男生嘿嘿一笑,凑过头给自己的女伴讲着笑话,两人捂着嘴,有着青春特有的感动。
时傅左摆摆,右弄弄,但金金怎么都不接茬,末了,方才摆出一副受不了你折磨的语气,分外勉强。
“好好好,回去就用那料子给你做个领带。”
早些年在上海的时候,男人都喜欢穿西装,女子都喜欢穿旗袍,爱哪位小姐,就请那位小姐把缝旗袍剩下的料子,留一点给他做领带。
远行的列车轰隆作响,哐当哐当的步子,起起落落。
“完了老头子!”
金金一拍大腿,眼里有看得到的焦急,时傅心下一慌,刚拍好的照片来不及看,淘气着落到了地上。
“锅里还炖着肉嘞!”
时傅弯下腰,捡起方才的照片,照片上的自己穿着白白的衬衫,身后是沿路的樱花林子,列车一过,便会掀起它们的舞姿。
“没事嘞,老婆子。”
他伸过手,牵稳了,也就不放了。
“回去给我做个领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