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的时候,还是得喝碗腊八粥的。
——题记
破破烂烂的电视,还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淘汰下来的产物,笨重的外壳,搭了根颇合气质的天线。
程煜扒拉着天线,电视上的画面时有时无,声音断断续续的,给闷重的房间里,添了一丝生气。
不多时,画面终于稳定了,里面传来了新闻联播的声音,什么“过了腊八就是年”这样的话,轻飘飘的落在了程煜身上。
放着调料的手微微一怔。
今儿个,就腊八了?
面前的方便面写着嘲讽,上面统一老坛的字样,仿佛是在告诉他,这不过是平常的一天罢了,做不得数。
可,腊八的时候,不是要喝碗腊八粥的吗?
不记得是从哪辈开始的传统,反正打记事起,腊八的这天,家里是会熬粥的。
头前儿的时候,母亲就会把红豆、花生、黑米、玉米粒什么的洗上两遍,用水泡上一晚,等着第二天的腊八。
到了第二天,泡好的杂粮与大米、小米、薏米、莲子、桂圆这些五谷混杂着,齐齐下了锅,煮上那么些个钟头,灶台的烟火气跑进了粥里,腊八粥才有了味道。
所以说腊八粥这玩意,不能想。
一想,程煜就饿了。
只觉着嘴里的方便面索然无味,囫囵着吃了几口对付,擦干了嘴,又磨磨蹭蹭了半天,守着电视听一些关于腊八的谈资。
什么腊八起源于南宋吴自牧的《梦梁录》:“此月八日,寺院谓之腊八。大刹等寺,俱设五味粥,名曰腊八粥”。
又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集喜羊羊与灰太狼,里面也提过腊八粥的来历,说的是忆苦思甜。
忆苦啊……
他叹了口气。
离家也有,
小半年了吧……
外面的生活,没有书里描绘的那么惊天动地,只是枯味乏燥的日子里,总会时不时地想起家,会看一眼家的方向。
喵~~
柔软的身子拱了拱,猫猫在他的身上蹭了蹭,把他蹦回了神,又钻进不怎么温暖的怀里,轻声地唤着。
程煜得了抹欣喜。
倒是忘了这家伙了。
出租屋的日子太过沉闷,赶巧那天回家的晚,路上碰到了这只猫,奄奄一息的模样,要是不管的话,指定是人间一日游,赶明儿就去天国报道了。
程煜把它带回来,悉心照料,自己的工资不多,仅能存留个温饱,多的寄回给家里。
现在,倒是又多了个张嘴的娃娃了。
但他也不介意,茫茫人海里,总要有些东西陪着自己,不至于孤身一人。
猫猫是很黏他的,每次下班一回来,便会围着他打转,叫上半天。
手掌在猫猫的身上游离,电视里是新闻联播开始回放的声音,窗外簌簌下起了雪,染了街道一层白,再远一点的,绿皮火车的声音哐当哐当。
不行!
程煜的脸上浮现一抹狠色。
今儿个说什么,也要喝上腊八粥。
程煜决定回去了。
这个决定,来得有些迅速,以至于刚收拾着东西,他都在反复的问自己:
“回去吗?真的要回去吗?”
似是要证明自个儿的念头,他收拾着衣服,拾掇了几件过冬的袄,别的,倒可以留在这。
他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在箱子里掏了半天,掏出双蹭光瓦亮的鞋来,皮革制的味道,很有质感。
程煜笑了笑,父亲常年忙碌着四处奔波,给他买双鞋,也是听了母亲的意见。
至
于妈,每次打电话的时候,总是会拉着长调说:
“哎呀不用买嘞!啥东西都有!够用!你给自己捯饬捯饬!买点东西啊!”
过一会,便是微信转账的声音。
自己母亲,总是会担心自己,在外头风餐露宿。
旁边的猫猫察觉到了不对,自家主人的行为派头,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程煜看了它一眼,脸上有说不出的笑意,不知是因为要回家了,还是能喝上那一碗心心念念的腊八粥——
带上了家的味道。
有时候觉得当个猫真心不错。
它不懂什么是上班什么是去厕所,它只知道有时候要等他很久很久才回来,有时候他又很快就回来了。
它不知道规律,只会傻傻的每次都趴在门口的地毯上等着他回家。
想到这里,程煜把它抱了起来,抵着头摆弄了好一会,方才神神秘秘地说:
“我们回家去好吗?”
说是说了,也没指望这只猫猫回答,程煜收拾好要带的东西,转过头,又拿了件大红色的袄,郑重其事地放进了箱子。
这袄,自然是给咱妈的。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红色的显示屏一个一个的滚动,程煜拉好了身边的箱子,手里的票上写了什么K1005的字样。
猫猫呢?
他也没忘记,给办好了托运,从广州到武昌。
不远,但也不近。
腊八的味道来不及散开,一个名叫“年”的东西,晃晃悠悠地跑来了。
于是有常说的,过了腊八就是年。
广播里传了声音:
“旅客同志们,K1005次列车,马上就要进站了……”
腊八的时候,果然是要喝碗腊八粥的。